或者更严重的,他知道英慕白在她屋里过夜的事了?
呸呸呸,楚胭心下暗骂,什么在她屋里过夜,不就是在外间坐了一宿么,想得这么暧昧干嘛?
心里想着,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就往墙上那幅画儿瞟过去。
见她神情,楚观之也跟着瞧过去,愣了一下站起身来。
“这就是靖平侯那幅九九消寒图?”他问,走过去看。
画是好画,字是好字,诗更不用说,当真是一首好诗。
当初这首诗传到楚观之耳朵里的时候,他心里还很是欣慰的,觉得自家便宜女儿懂事了,不再做那种棱角分明,含怒带冤的诗作。
如今看到这诗画双绝,才突然若有所悟。
再联想到适才楚胭那种不自然的神情,结合着之前的种种事情,老狐狸楚观之立刻明白,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怕是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或者正要发生。
在楚观之看来,英慕白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女婿的人选,除了楚胭之外,若是自家任何一个女儿能与他结亲,都是令人非常愉快的事情。
但是,这个人选要排除楚胭。
楚胭满怀仇恨,一心想着要替严家报仇申冤,甚至连皇帝都恨上了,而英慕白此人能征善战手掌兵权,又是个桀骜不驯胆大包天的主儿,当初为了严家的事上书皇帝,措辞极为不敬,还因此被皇帝下旨申饬来着。
若不是严衡出了事,朝中除了英慕白再无能打的大将,怕是他的官位爵位早就丢了!
若是英慕白知道了楚胭的身份,两个人搅在一起,天知道会搞出什么事来?!
说起来,最合适楚胭的,还是定国公家的陆朝熙,那小子除了爱美没啥坏毛病,而且定国公深知此事内情,有能力也愿意庇护于楚胭。
楚观之心下警惕,面上却不显露,他也是从年少时过来的,知道少年人的心理,两个少年人交好,若家中长辈硬是施加压力,说不定两人反倒会更加要好些。
他决定以后在这方面要注意着些,最好派人暗地里盯着她,万万不能让她和靖平侯走得太近了。
这是一方面,眼前却还有一件更加重要和危险的事。
楚观之踱回案前,重新坐下,面色肃穆。
莫名其妙地,楚胭有点心虚,不敢看便宜爹,低头等着他的示下。
“胭儿,你活下来走到今天不容易,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不值得为了报复小人,而害了自己啊!”中年人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说。
不论是谁,都绝不会对英慕白冠以小人之名,楚胭松口气,只要不是说英慕白的事就好,随即她有点奇怪,那么便宜爹说的小人是谁?
想想自己最近似乎没再惹过事,更没用便宜爹的名头出去打抱不平或欺压权宦,他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楚胭就想到了慧嫔头上去,她心下微有暖意——祖父前段时间才来叮嘱了她,父亲还不放心,又特意来说一遍。
她呵呵笑道:“父亲,慧嫔她不是我对手,您就放心吧。”
楚观之欲言又止,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最近你尽量少出门,若一定要出去,记得多带些护卫。”
便宜爹有点过于谨慎了。
楚胭笑着答应:“好好好,我会的。”
楚观之看她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一阵无力。
前几天,赫连海平从北疆回到了洛京城,皇帝给了他一个户部侍郎的官儿做,对他颇多嘉奖。
当然,这是在他表示臣服,并主动交出兵权的前提下。
看样子,自家便宜女儿还不知道赫连海平已经回京,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如此淡定。
转念一想,楚观之又觉得也不尽然,抛开赫连海平不谈,孙忠君可是一直在洛京的,楚胭可从来没去找过他的麻烦,甚至都没动动嘴皮子做首诗去讽刺他。
难不成他看错了,这孩子其实是个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为了自身安全,她硬生生忍了下来,不去招惹孙忠君?
想想也是,即便她和宁王两个儿女的交手,也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是情势所逼,就是为了救人。
楚胭可不知便宜爹脑补了些什么,只见他面色变幻,一会儿忧心忡忡,一会儿又是如释重负,她从没见过楚观之这个样子,不由好奇。
她忍不住笑道:“父亲您放心,没有一定把握,我不会主动去挑衅别人的,便是他们来挑衅我,我也会量力而行,最多把您的名头拿出来,震慑一下宵小之辈罢了。”
反正世人皆知你是个大奸臣,也不在乎什么名声。
楚观之无奈,对上他的名头,孙忠君可能会害怕,可赫连海平是什么人?
那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物,严衡死后,赫连海平接替了严衡的位置,手掌重兵,同北越大战几场,互有胜负,胜了便死死咬着追击,负了却也不肯稍有妥协,是出了名的凶蛮霸道。
而且孙忠君从来没去过雁城,即便与楚胭当面,也未必能认得出来她;赫连海平就不同了,据说赫连海平与严楚楚一起镇守土石堡,时间长达两年之久,见了楚胭的面,他肯定能认得出来!
赫连海平是个强凶霸道的,自家女儿脾气火爆不肯吃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动手才怪!
若是因此暴露了楚胭的身份,那楚胭和全家人的性命……
楚观之越想越危险,决定还是提醒下女儿为好。
说话之前,他先看了看鹦鹉。
鸟儿正抖擞着羽毛,在架子上站得笔直,一副隼视鹰盼的样子,只是这威风凛凛的动作,由一只红嘴绿毛的鹦鹉做来,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楚观之干咳一声:“咳咳,胭儿,你这屋里不太宽敞,颇为气闷呀。”
楚胭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着点头:“父亲说得对,我也觉得气闷,要么您帮我换一个大些的院子?”
楚观之一噎,这熊丫头,还挺会顺竿爬的!
做出一副和蔼慈祥的模样,楚观之笑道:“咱们倒还罢了,章鱼哥这等神异威武的鸟儿,在这屋里可是有点委屈它了!”
他扬声向外叫道:“来人呀!”
长寿蹬蹬蹬地跑进来。
“老爷小姐,有什么吩咐?”她施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