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天才骗子，只一念之差
她当然认得所有的字。只是，她得找由头和他说话。沉默是他对付她的武器的话，她要想法打破。他是她的提款机，自助提款机。她得费心思哄着他......她在心里阴阴地笑。
他盯着书......书上的手指头。
她曾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他亲眼看见她在老鹰山上挥着沉重的锄头挖坚硬的土块。她才十八岁，在物质高度缺乏食物紧张的这个年代，她却心宽体胖，拥有藕节般的一双小胖手儿。她肤如凝脂，脸儿圆圆的，眸子亮亮的，言行很是特别，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
但因了高强度的劳动，她的小胖手儿指节上新旧疤痕重叠，指甲长长短短参差不齐，掌心里有隐隐约约的水泡和血泡......
她从没有只言半语说过有多累。她是无心犯错，是一个半文盲，没有多少家教。她的错，她犯下的这诸多错，都源于她生长的家庭是许家山，而不是方家坝。
“徐霞客是一个大地理学家，明朝的人。这个字读霞，晚霞、彩霞、云霞......”
她一脸仰慕：“五先生，你认得好多字啊！”
迟疑片刻，他喃喃地问：“你们家的土全部在老鹰山吗？”
那天，他从许家河到老鹰山足足走了大约半小时，如果平时她和弟弟们都要走那么远的路去干活，岂不是一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吗？
他们结婚以来，他从没有问过她的任何家事。
她抿着唇摇头，“原本不是。是我老汉儿死后人家硬要给我们换的。山上没水，土质不好，也种不出多少庄稼，不过我们总要做点什么。”
他沉默了，心里突然有些替她难过，她是家里的老大，主要劳动力，老汉儿死了，被人欺侮了，他却只能旁观，什么也帮不了她。
“你想回许家山就回吧，帮帮你弟娃们也好。”他慢腾腾地说。
“那零花钱可不可以先给我，以后再扣？”她小心地睃他一眼，算计着她的提款机是否会应她所求，声音放得很低很柔，嘟着嘴，楚楚可怜的小样儿：“可能......人家那个，就是那个嘛，就要来啦。”
提款机哪里知道她肚里的小蛔虫，只以为她说的是她的月事快来了。女人家那点小事。遂点头允诺，“——给你弟娃们买的练习册我带回来了，你拿去给他们吧。多读点书总是好事。”
结果——几经忽悠，他对悍妻的惩罚停留在口头上，还多捎了几本练习册。
方氏彻夜难眠。原本娶许芸芳为媳妇，是她经过多方考虑的，还特地暗中找许瞎子问过。许家山的人，包括许瞎子都说许芸芳命格极好，性情也极是温顺，家里的农活也都拿得起，最重要的是招弟女儿。
一个人结婚前后变化怎么会这样大呢？许芸芳嫁进方家没几天，方氏便觉得许家山的人都是瞎子，许瞎子是骗子——许芸芳哪里性情极温顺？看她在镇上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悍妻，刁钻至极，连古氏和古镇长都栽在她手里！
不过儿子说得对，许芸芳是为她出头，情有可源，但许芸芳不分轻重，害得小堰塘镇差点火拼打群架，必须小惩而大诫。
“总之，娘，如果镇上来人调查，你还得说媳妇在家极温顺，从来不会惹是生非......媳妇那里我会教育她，你就不用再多说了。”
得到方皓轩和婆婆的同意，许芸芳再次回娘家——方氏挥挥手，“去吧去吧，我也安静两天。”
不让她回的话，天知道她会怎样瞎折腾？
许芸芳大清早离开方家坝，却在天黑尽时才回到许家山，没人知道她白天干什么去了。
第二天清早八早的，许芸芳便径直去找七姑婆。
她心里那个圆形光环经过这几天的沉淀，越发成熟，但还需要一个推波助澜的人。而七姑婆就是最佳人选。
我还真是一个天才。她心里美美的，兴高采烈。
“七姑婆——”她笑吟吟地递上一斤细面放在许瞎子手里：“我也没啥给您老带来的。”
这一斤细面是她趁方氏和小姑子们上山起垄、毓洁两姐妹不注意到灶房缸里偷偷拿的。她算计好了，一般在灶房做饭洗碗的是几位小姑，方氏必不会发现。
许瞎子摊开的手掌心触触面条，不冷不热地回：“以往都是老四那个鬼精灵来看我。”
“七姑婆，老四在老鹰山挖土呢。”许芸芳拉了张竹凳坐在许瞎子面前，亲热地拍拍她鸡爪一样的手背。
“他那么小的年纪你也忍心？那山上能有啥？”许瞎子像被火烫着一样，蓦地收回手。
许芸芳怔怔，装作不介意，回头望着许家河，“七姑婆，老鹰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难道你想挖出金银财宝？”七姑婆鄙夷地说，空空洞洞的双眼盯着她的背影：“许芸芳，多少人都找过了，那山上和我许瞎子的肚儿一样，什么也没有——你到底想干啥？”
许芸芳回头嫣然一笑，“七姑婆，你的肚儿是最有东西的。你当然知道那山上有什么。”
“.....”许瞎子无神的双眼瞪视着她。
“七姑婆，你对老四那么好，等我们有了大钱，我让老四给你买十斤面来，够你吃一个月！”
许瞎子大吃一惊：“十斤面？你会有大钱？！”
许芸芳肯定地点头，起身附在她耳边悄声耳语一阵，羞怯地说道：“七姑婆，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家五先生说......”
许瞎子愣了愣，点头允诺：“我当然不会告诉别人！”
许芸芳哼着曲儿，跳下田坎走了。
许维清从屋后阴影闪身出来，蹲到许瞎子面前：“七姑婆，小芳她给你说什么？”
许瞎子干瘪的嘴唇动了动：“许大傻，她就说说和五先生的闺房事，你要听吗？”
“我明明听得她说老鹰山有东西！”
“没有的事！”许瞎子坚决否认。
“哈哈，”许维清笑起来，“七姑婆，虽然我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也姓许不是？快告诉我，她到底说了啥？”
“人家闺房里的事，我当然不会告诉你！”许瞎子态度坚决。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方家坝那个痨病鬼知道老鹰山有什么东西对不对？！”
许瞎子摇头：“我可什么也没说！”
“死老太婆！你蒙我呗！”许维清扬着长胳膊高高兴兴地朝老鹰山跑去。
“小芳！”跑到山上，许维清惊讶地发现山顶的四块土都已经被挖得面目全非，到处是坑洞。
许芸芳从坑洞中直起腰，脸儿红扑扑的，汗水涔涔，“喂，你干什么来的？”
“我让你家许耀宗在采石场记账，算对得起你吧？”许维清坐到许芸芳面前的石头上，看着他心爱的女人满心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