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漤。”玉沧静静的望着九霄之下的那片混沌，开口道，“你说灵界现在是一副怎样的模样呢？我怎么都看不清楚了？”
“圣主何不前去灵界看看？”
“我想，但是我不敢啊。”玉沧转过身，看着自己身后的人儿，言语中竟微微有些哽咽，“我不敢再看到那些了。”
自从回到天界之后，他无时不刻，每时每刻都是煎熬，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总是灵界被毁，灵树消散的画面，他想牢牢抓住灵树的手，却发现都只是一场虚空。睁开眼，又是那个不得不面对的残忍事实。
太痛了。
心太痛了啊！
文漤摇了摇头，不忍再看到挚友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可他今日前来，就是来告诉他一件更让他肝肠寸断的真相。
“你想不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沧猛地抬起头，惊呼道，“你……”
文漤苦笑一声，是啊，他发现了真相，就在他们在灵界战斗的那段日子里，他在武岭将军的房中找到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他纠结了许久，于私，他知道如果挚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定会了解了自己的生命随她而去，可是于理，他也不忍让灵界平白蒙受这不白之冤，让真相石沉大海。
终于，他选择了还灵界一个公道。
“呵呵呵呵——”
文漤皱着眉，看着坐上的人儿凄冷的笑出声，此时的玉沧……就如同初见他时那样。
可怖，狠戾，冰冷，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蔑视。
三界圣主这个位置，是他一步步爬上来的。
一步步踩着别人的尸骨坐稳的。
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活不到最后。
只是平时装作一副温柔的模样罢了。
灵树改变了他。
灵树又让他变回了他。
他知道，自己做对了。
然后，他听到了玉沧冰冷的声音响彻在整座潇河殿，震人心肺：
“把武岭给孤带上来！”
武岭在知道事情败露之后，是坦然的，是冷笑的，是不屑的。
他也是以灵界木灵之精魂，来妄想提高自己的神力的其中一员。
他早知道又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他不顾一切的想要尽快铲除灵界，让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闭嘴。
可是没想到，即使他做好了一切，纸还是包不住火。
玉沧的手段，让天界所有人回忆起来都像是一场噩梦。
他们看见，玉沧生生的扯下了武岭的四肢，一寸寸割下了武岭的皮，接着又一点点削下了武岭的肉，一块块砸碎了武岭的骨头，生挖出了他的眼珠，生拔下了他的舌头，生剐下了他的耳鼻。
全程以神力支撑着他不会晕死过去，甚至在他已经不成人样的时候以神力护住了他的命火和生活，让他保持清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界接连半月，武岭的惨叫不绝于耳。
而玉沧，自始至终都是笑着，肆虐的笑着，仿佛杀的只是一只鸡，一头畜生。
最后，直接撕碎了武岭的生魂，用他的命火将他灼烈成渣，从九霄之上抛下。
死无葬身之地，玉沧做到了。
潇河殿内。
玉沧死死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已经看不到血污了，可是，还是好脏，深入骨髓的脏。
“文漤。”他喃喃道，“你说我要是去找她，她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我了？”
他怎么可以那么笨。
口口声声说自己相信她，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她。
可是在她与天界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当时她的心该有多痛。
他为什么不能义无反顾的护着她呢！
文漤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挚友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看见玉沧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那残木断枝，递给他，“这是灵树的命火，我把它注入在着截灵树的真身之上，你一定要替我好好保管，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接着，他的眼前忽然蓝光大作，刺的他完全睁不开眼来，一股强大而又雄厚的力量徐徐灌入他的体内。
等他再睁开眼时，他发现玉沧的体内已经没有了命火。
“你……”文漤愕然道，“你这是作甚！”
玉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挥袖将他扔出了殿外。
没有命火的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玉沧！”
文漤挣扎的站起身，却发现整个潇河殿已经被玉沧曾经设下的结界所覆盖，下一秒，火光如毒蛇般窜地而起，那是玉沧点燃了自己的生魂，将潇河殿所有一切燃烧殆尽。
魁然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和文漤从小便相识，有了玉沧的命火，这才让他活到了现在。”
他抬起头，却发现林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他，“说完了吗？”
魁然一愣。
“说完了就滚，记得把我说的话带到。”
丢下这一句，林婴转身回到了云宫之中，再也崩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玉沧，他怎么可以那么傻！
……
笠日。
混沌之间，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战盔布甲，兵刃铁戟，虎视眈眈，犹如万年前那场大战有过而无所不及。
等待许久，林婴的绿色身影飞临而至，掀起废墟之中重重尘埃，引起了一阵骚动。她认识的，不认识的，皆是以一副置生死之度外的大义凛然之姿的豪情壮志。
只不过，人群中没能找到黑白无常还有偿他们的身影。
楚瀛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手中握着的是那把朱鹤玄刀，明明就不忍心跟她兵刃相向，却还是要装作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
林婴见状轻轻笑出声来，楚瀛自是知道她笑指何处，但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
“灵树！以一敌千，你以为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有命逃吗！”天帝怒喝一声，之前由楚瀛砍伤的伤口还未能完全恢复，如今又是一副斗鸡的模样，着实让人有些忍不住想笑。
“天帝啊，啊不是，初元啊，你这个后辈怎么跟你太奶奶我说话的？你看你那个模样，还趾高气昂的，你觉得会有威慑力吗哈哈哈——”
“你！”天帝还是那般耐不住性子，遭人如此嘲讽立马按捺不住，就要上前与林婴一战，却被楚瀛伸手一把拦住。
“初元小儿。”他冷冷的开口，眼眸中满是对天帝的不屑，“也不算算自己几斤几两？还嫌不够丢人吗！”
阎王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此时却走上前，想要将天帝拉了回去，却又被楚瀛拦住：
“我有说你们可以下去了吗？”
阎王静静的看向他，道，“你想要什么？”
“命火。”楚瀛向他们伸出手，“灵树的命火，交给我。”
“你！”
天帝刚欲发怒，阎王已经将那截断木放在了他的手上。
“阎王你……”
“闭嘴！”阎王怒喝一声，“这两位你以为你打的过谁！”
话糙理却不糙，天帝轻哼一声，转身站回原位。
“玉沧。”林婴迈步走上前，手中灵力蹿动，已然将一条灵藤幻化而出，“有些帐，是该好好算一算了。”
“孤奉陪到底！”
话音刚落，林婴长鞭一挥，瞬间已经来到了楚瀛面前，楚瀛忙抽刀格挡，电光火石之间，外人看来二人打的难解难分，可只有林婴才知道，他分明是担心伤着她始终收着力，就凭她现在的灵力，能够同他斗上几回合都已经是负隅顽抗。
在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眼尖的人看出猫腻。
就在二人兵刃相接的瞬间，林婴周身的灵力突然消失，原本已经缠上灵藤刹那间变为再普通不过的藤条被朱鹤玄刀斩破，楚瀛一惊，刚想收力，却发现玄刀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径直刺入了林婴的胸膛。
楚瀛强忍住想要惊呼而出的声音，却连指尖都是在不停的颤抖。
“你……”
“没想到吧。”林婴猛地咳出一口血来，笑道，“就知道你不舍得杀我，玄刀可是很有灵性的，你把它放在我这儿这么久，我的话它又岂会不听？接下来我的命就由你来救了。”
言罢，她忽然灵力暴涨，将玄刀从她体内硬生生逼了出去，在神魂四散仰天长笑道，“玉沧！终是孤技不如人，又一次栽在了你手上！孤会带着灵界万千冤魂，日日纠缠你天界众人，让他们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
“孤拭目以待！”即使心中如针扎般疼痛，可这戏依旧要演下去，楚瀛怒喝一声，将手中的灵树命火以神力催动，天空一阵巨大光闪，竟把林婴原本已经四分五裂的魂魄凝为一体，瞬间传送阵开启，将那绿色微光吞食而去。
只不过这一举动，并没有给任何人看见。
不知是谁先发出的一声欢呼，紧接着上千天兵阴将如海啸般兴奋炸开，此战虽不像想象中那般惊心动魄，却也为他们自以为是的正义画上了个美满的句好。
喧嚣之中，唯有阎王始终沉默不语，还未等他靠近，朱鹤玄刀就已经堪堪抵在他的胸口。
“楚瀛，林婴她……”
“你不配。”
楚瀛转过身来，面容冷酷，“你不配再喊她的名字。”
说罢，楚瀛再没有看他一眼，化作一阵风消失在这片混沌之间。
……
一眨眼已经过了半年。
那之后，天界和冥界再度恢复了原先的宁静，地府的员工却是进行了一次大换血，法官，黑白无常，以及资金部总管皆由其他人顶替，诸多事宜倒也管理的井井有条。
那场草草结尾的大战被收录在了三界全史之中，只是又不知会被那些编撰的人瞎编成什么样子。
可纵使世间如何如何，却再也没有了灵树和玉沧的踪迹。
夹层空间内。
走过蜿蜒回旋的长廊，耳边泉水叮咚的声音再也听不见，推开暗门，林婴依旧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
坐在她身旁，看着她那熟悉的脸庞，心中莫名的有些怅然迷惘。
三界全史中有记载，灵树之力可以医死人，肉白骨，却遗漏了很重要的一点。
灵树的命火，可以聚人魂魄。
这是玉沧曾经在**上观阅而来，而这个记忆，也带到了楚瀛的记忆之中。
当时，他用灵树的命火，将林婴的魂魄凝齐，以传送阵将其传送到了偿的手中，并由黑白无常之力为林婴重塑肉身，护住了她的生魂。
只不过，如今的林婴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凡人罢了。
虽然命已经保住了，可**上并未写明何时才会苏醒。半年以来，他日日都来这儿守着她，希望某一天能够像之前那样看到她坐在自己面前，可每每都是无功而返。
楚瀛轻叹一口气，为她捻好了被角，就要起身离去的那一刻，却发现自己的袖口被人紧紧的拽住。
他猛地回过头来，泪水已经忍不住夺眶而出。
“玉沧，”林婴嘻嘻笑着，迎上了那温暖的怀抱，“当时火烧潇河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我都要不顾一切的保护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