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簌簌响动,吹起林婴的发梢,她的身影在万籁之中显得极其单薄。
阎王催动阴纹,三人顷刻消失于这天昏地暗中,再也看不清踪迹。
林婴仰起头,呆呆的看着他们离去方向,直到风浪渐弱,四下再听不见一丝风吹草动,她才化出身形,缓缓走了出来,望着那一片自己再也看不见的混沌,再也看不清的身影,喃喃道,
“现在,一个也没了。”
她扶起倒在一旁的偿,灵力涌动灌入他的体内,望着他的脸,眼神空洞的笑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也就只有你一直陪着我了,青楼的小官。”
许久,偿皱了皱眉头,幽幽醒来。
一睁眼,迎面就是一阵花香扑鼻而来,原本虚无的世界已是一片翠绿森林,无边花海,莺歌燕舞之景。
偿蓦地一怔。
“你终于醒了。”
林婴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衣裳,半张脸遮掩在雪白的毛领之间,虽还是以前的那张面容,但却多了一分冷艳亲疏之色。
见他醒了,掀起眼帘,睫毛纤长,眸中露出一抹喜色,漾着笑意道,“醒了就快来帮我布置布置,你觉得这黄色小雏菊放哪儿更合适啊?”
说话间,手中一翻,一朵小花已在她指尖弹出。
“你......”
偿愣愣的站起身,本来是不想哭的,一抹脸,却全是不自觉流下的泪水,
“你是......”
他的步伐在林婴身旁停下,伸出手,想去触碰面前记忆中熟悉的那个人,可是手才刚刚扬起,却又迅速放下。
他怕一碰,面前的人儿又会像从前那样消失不见。
睫毛颤抖着,偿含着泪,凝望着面前属于他的神明,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每每哽咽难以出声,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林婴见他这般模样,略觉有些无奈,伸出手想像二人初识的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却发现偿早以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块豆腐,只好垫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啦,长这么大个人儿了怎么一天到晚就哭哭啼啼的?见到我不高兴?”
“没有!”偿胡乱的拿袖子擦了擦脸,终于破涕而笑,
“灵树娘娘,欢迎回来。”
......
地府。
阎王把楚瀛放在床板上,催动阴纹为他调整内息。
灵树之力已经为他重塑了命火,护住了生魂,只需再休养几日便可以醒来。
天帝揣揣的看着二人,一瞬间有种宛若隔世的沧桑感。
“小阎,你觉得,炽宁和炽羯,是不是死了?为何我的神识寻遍了三界都未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阎王提息回气,长舒一口气后缓缓睁开眼睛,“可能吧,善恶终有报,炽宁也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只不过......”
天帝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道,“我觉得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魔界尽毁,林婴唤醒了灵树之身,却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如果她一心想着为当年的事情报仇雪恨,天冥两界此刻就要赶快动起身来想好应对之策。
天帝叹了口气,“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找过魁然了,他也答应同我们合作。只不过现在魔王身陨,他已经恢复了自由身,不知道他现在是何想法。”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了神官的敲门声。
“王上。”那神官恭敬走进,看到阎王时不由得露出犹豫之色。
“没关系,都是自己人。”
神官这才放下心来,将手中的密信递上,“万仞深渊渊主遣人送来的。”
渊中一见,有要事相谈。
信上不过短短几个字,却让天帝的眉头再次蹙紧,转交给阎王,“你觉得会不会有诈?”
“难说,魁然如果也想要灵树,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天帝略微沉吟片刻,吩咐道,“给他回信,说届时孤于阎王会一同前往。”
神官应下而退。
魁然是万仞深渊第一个被打下去的魔,可以说,这个深渊就是为他而造的,却没人知道他是因什么原因才落得个如此下场。
当初与天界合作的筹码已经不太能站得住脚,如果深渊里那些疯子执意同灵界联手,那想要赢得胜利的几率又会小上几分。
“静观其变吧,”阎王合上了手中的信笺,沉声道,“实在不行,我们还有......”
突然二人听到了楚瀛的闷哼声。
阎王忙闭上了嘴,不知道他知不知晓林婴就是灵树的事情。
楚瀛捂着脑袋坐起身来,只觉身体如同五脏六腑都换了个位置般,头也是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感觉怎么样?”
阎王拉过他的手腕,脉象平稳有力,已是没有什么大碍。
楚瀛摇摇头,声音暗哑的问道,“小婴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小婴呢!”
“楚瀛你冷静点。”阎王面色复杂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对他说了谎,“她说,魔界已毁,她要留在魔界整顿一番,要我们先带你回来。”
“那我去帮她。”楚瀛说着,已经翻身下床穿好了鞋,就要跑出去。
“站住!”
阎王凭空一挥,将他死死定在了原地,“孤说过你可以出去了吗?”
“王上!”
“少废话,没有孤的命令,你永远也不能踏出这殿门一步!”
阎王一甩袖,和天帝一齐推门离开,楚瀛这才被松了开来。
“你放我出去!”他冲上前想要破开那门,可门上已经被下了咒印,非是下咒之人不可破解。
他无力的滑坐在地上,眼角不断有泪水淌落,他清楚的知道阎王为什么不让他出去。
火烛摇曳,照在斑驳的地上是那般清寂而又凄冷。楚瀛合落眼眸,脑海中回历的还是当时的画面。
就在晕倒前的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心爱的人的变化。
林婴,就是灵树。
他是玉沧,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知道,林婴却不知。
曾经做的那个梦,梦中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终于看清了长相。
是那样绝望和悲恸。
玉海苍苍,灵雨既零,朱弦断,火燎原。
躞蹀御沟而上,沟水东西而流,他们俩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从一开始,便是他欠了她所有。
火烛,渐渐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