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挫败地垂下肩膀，明白与这女人争执没有任何意义。
他什么也做不了。
只有等死。
谢永基默默闭上双眼，将脑袋无力倚在晃动的马车壁上。
太阳东升西落，转眼之间两天过去。
大军于中间只歇过两三次，一路疾行，很快便见到了远方巍峨的城池。
晏姝一手拿着一个杂面窝头啃了一口，一手撩着窗纱，向外探头看去。
“一点女人样子都没有！白长了张好看的脸！”少年清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晏姝头也不回，“谢谢夸奖。”
谢永基一噎，眼神复杂，看着自在地如出游一般的晏姝。
她究竟知不知道，跑到这边关之地有多危险？
一旦守城失败，便是必死无疑！
窗口一阵风过，携着晏姝身上淡淡的体香传到谢永基鼻端。
他心神一荡，脸色蓦地涨红，咬牙道，“拉上窗纱！我……我冷！”
晏姝回头，目光惊奇地看着对方红润的脸。
“姝儿。”一道温柔的轻喊在耳边响起。
晏姝翘起嘴角，忙又转头，正对上谢平疑惑的目光。
谢平瞅了瞅坐在马车里的代国质子，危险的眼神在对方白净的脸上扫过。
姝儿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这个小子瞧？
“姝儿，我们已经到武都了。岳父和兄长正在城门口相迎，我带你过去。”
晏姝惊喜，笑容灿烂如明珠生辉，转身便弯腰出了马车。
谢永基垂头一动不动，直到马车挡篷落下，才抬头怔怔地望着犹自晃动的车帘。
“哒哒哒。”晏姝骑马与谢平并辔而行。
“你不怕父兄责怪你？”
“呵呵，父兄即使是打我一顿也是应该的，但我希望到了这里，能有更多的人保护你。”谢平道。
二人骑马沿着步行的军队往前，再越过骑兵和最前面的疾行兵，走了足有一里，才到达军队最前方。
晏姝抬头，看向几十步远处城楼上刻的武都二字，苍劲有力，威重气势扑面而来。
她只打眼一扫，便垂头向前看去，便见父兄骑着马立在城楼下，身着黑甲，闪着裎亮的光。
头盔上的红樱被风吹起，在一片黑压压中十分醒目。
身后呈扇形排开，亦是立着许多着盔甲之人，各个面容肃穆。
一夹马腹，加快走近。
定国公带领众人利落下马，单膝跪地，埋首抱拳行礼，口中高呼。
“见过太子！”
谢平连忙下马，一手托起定国公。
“国公多礼了，快快请起。”
众人站起，相携往城门口走去。
“太子亲征，必能振我势气，扬我军威！只是舟马劳顿，还需多多歇息。”
站在定国公旁的守城副将史千逊瞥了眼谢平白玉般的俊颜，突然扬声道。
谢平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看向对方不逊的双眼，淡淡道，“史副将是在教本宫做事吗？”
史千逊一惊，噗通跪下，颤声道，“太子恕罪。”
谢平不理，提脚便向前走去。
史千逊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他于战场上杀敌无数，身带煞气，刚刚特意放出气势，想着先将对方震慑一番，免得到时打起仗来，这白嫩小娃瞎指挥。
不想对方竟丝毫不惧。
“史副将，起来吧。这位太子可不是你想得那么弱。”晏子安落后一步道，接着便快步跟了上去。
他缀在后面，双眼随意一扫，忽然定住，眼睛越睁越大，不可思议地看向太子身边小个子的士兵。
姝儿！？他没有眼花吧？
进入城中，谢平身边一名白面太监便站了出来，展开明黄圣旨宣读。
大意便是封太子为兵马大元帅，总领作战事宜，希望诸将勠力同心，辅佐太子，奋勇杀敌云云。
众人跪拜接旨。
而晏姝被谢平临时安置在了太守府中。
“敌方有多少兵马？”谢平坐在上首桌案后问道。
“回太子，据斥候来报，敌方有五十万兵马。”一大将出列，站在大厅中央回到。
“嗤！”谢平轻笑摇首，这代国恐怕足足虚夸了将近一倍。
晏远堂盘腿坐在东侧首位，哈哈笑了几声，“依老臣来看，不过……”
他伸出三指，“三十万。”
“何以见得？”末座一玉面将领疑惑道。
“据密探来报，代国这次所派将领为川西侯张安。”晏子安开口道。
“张安？那可是代国老将了，威名赫赫，不在前朝飞骑将军余克之下！”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将领拧眉。
“呵，那又如何？左不过还是要看朝廷中文官脸色。”晏子安满脸讽刺，接着道，
“张老将军现今在代国中并不受皇帝重用，派出他来，只说明代国此次意在试探，恐怕不会出太多兵力。”
众人点头深思。
“依老臣之见，我军可主动迎敌，先派精兵突袭，再于来路设下陷阱……”
众人计议了一日一夜才定下最终作战方案。
谢平满脸疲惫出了大厅，转头问道，“太子妃呢？”
晏姝此刻正抱着锦被一角沉沉睡着，脸蛋红扑扑的，似乎睡得十分香甜。
却于睡梦中突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胸口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座大山。
她扭动身体使劲挣动，猛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下去！”晏姝娇斥。
谢平搂着晏姝不动。
“让我抱一会儿。”疲惫无力的声音贴在晏姝耳边传出。
晏姝停止挣动，安静了下来。
一片静谧，脉脉温情流动。
“跟我走吧？姝儿。”谢平突然开口。
“嗯？”晏姝觉得她听不太懂。不是刚到吗？又去哪儿？
等晏姝出了武都南城门，在广阔空旷的平原骑马穿行大约两里的路程之后，看着扎起的一顶顶帐篷，无限铺展，如密林一般，说不得得有千顶。
她不禁抚了抚脸。
“姝儿，怎么了？”时刻关注晏姝的谢平立即问道。
晏姝摇了摇头。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脸这几天好像粗糙了些。
晏姝下马，跟随谢平穿行在林立的帐篷间。
“元帅！”一个在地上凿坑的士兵忙跪下行礼。
“嗯。”谢平轻点头。
“元帅！”
一路所遇士兵纷纷放下手中活计，跪下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