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讽刺一笑。
管得倒是挺宽。
她心中一动,瞧了眼对面眼露委屈,却更显妩媚妖娆的小嫂子。
想她前世闺阁之中,极其厌恶对方的作态,似乎随时都要勾引男人似的。
现在嘛,她倒是很欣赏。
女人,为何就不能活得多姿多彩,活得恣意些?
非要守着男人定下的条条框框,三从四德,等待多年以后,眼睁睁看着男人怀里搂着扬州瘦马,嫌弃家里的黄脸婆不懂风情?
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在男人身上找不到乐子不成?
晏姝削葱般的指尖轻点了点桌面,曼声开口。
“母亲,虽说田嬷嬷是您乳母,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晏姝笑了笑。
“世子夫人府中跑动确实不妥,但无明文规定不可,而田嬷嬷以下犯上,竟敢对主家动手。”
晏姝眼波流转,淡淡看向田嬷嬷。
“至今也不见丝毫悔意,却是触犯了国法的。按理……”
晏姝勾唇,看着那老仆眼中的惊恐,一字一顿道:
“逐出府去,都是不为过的。”
翘了翘嘴角,晏姝缓了缓,望向李氏,无视国公夫人此刻满眼的复杂。
“不过世子夫人与母亲母女情深,自是爱屋及乌,不会太过……”
世子夫人姜月瞪得眼睛溜圆,惊奇地看着晏姝。
她这小姑子什么时候转性了?
不过世子夫人转眼看向爱屋及乌的“乌”,顿时被对方满脸的鼻涕眼泪恶心到了。
这样的乌还是算了吧。
“咳咳咳。娘~”
世子夫人姜月柔柔站起,玉手摸向脸上的伤痕,秀眉微蹙。
“儿媳本就是蒲柳之资,如今这般,教世子如何看我啊~呜呜呜,我不活啦,教我去死吧~”
说着,扭头便脚步踉跄跑了出去。
“小姐!”
“快跟上几个人,别让世子夫人有所闪失!”
李氏忙站起来催到。
“是。”门口丫鬟脆声应道,身影一闪,似是跑了出去。
堂屋瞬时便一片静默。
晏姝跟着站起。
她今晨似乎起早了,忽觉有些困倦,还是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说起来,她前世也有一个糟心的乳母。
在娘亲逝去不久,便因犯了错被父亲逐出国公府。
当时年少,不知情由。
待后来出嫁管家,她便将其找回。
不想那乳母竟伙同外人,在自己产子时欲暗害自己……后来查知,当年那人便是因在母亲刚过世后便偷窃大量首饰而被逐。
晏姝眨了眨眼。
她当时怎么处理的来着?
喔,对了。
她报了官。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不是?
她可不是开慈善堂的呢。
唉,晏姝心中一叹。
她又想起她的美人儿来了。
如果是美人儿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
“母亲,无事女儿便不打扰您了。”
晏姝一边心中感叹,一边随意扫了眼仍跪着不动的田嬷嬷,屈膝行礼。
“去吧。”李氏揉了揉眉心。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尤其是自己这个嫡女,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夫人,该用膳了。”安嬷嬷轻声道。
“嗯。”
李氏看向时时偷瞄自己的田嬷嬷,淡淡道:“奶娘年岁大了,实不该再多操劳,明日便教人收拾一下去庄上颐养天年吧。”
“夫人?!”
“嗯?”
“是。”
田嬷嬷一抖,深深埋下身子匍匐在地,一语未发。
晏姝走出桐华院,向右转去。一路亭台楼阁。
穿过回廊。
一阵微凉的清风拂来,带有桃花微甜的香气。
晏姝抚了抚被风吹起的裙角,看向立于院外粉墙下的主仆二人。
只见院内桃树横生的枝节伸出墙外,斜斜搭在二人头顶,如纱似雾。
缓缓走近。
“何事?”
“今日多谢你啊,小姑!”
世子夫人姜月眯眼,勾动红唇笑道。
“喔,你想多了,不是为你。”说罢,晏姝便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姜月撇嘴,真真儿的亲兄妹俩喔。跟自个的世子老公一样口是心非。
姜月吐槽,却见前面的晏姝猛的回转过身,看了过来。
“咳咳咳咳咳!”
姜月一个白眼还没翻完,便被晏姝的回马枪吓得呛了口口水,咔咔咔咳嗽了起来。
晏姝笑了起来。
“嫂嫂要去我那里坐坐吗?”
哎?这小姑今日是撞了邪不成?姜月眨眨眼,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地。
“妹子,嫂嫂向来心直口快,就直接问了。”姜月娇媚的声音接着道,“你,那个,不是一向瞧不起咱泥腿子出身吗?”
晏姝展颜一笑,如晓露芙蓉,清丽不可方物。
“喔,就是突然觉得你长得还算顺眼。”
说完,晏姝就回身向前走去。
世子夫人姜月一脸不解,小口微张。
还算顺眼?
眼见对方走远,忙拎起裙子追了上去,一把将晏姝的一只胳膊搂到怀里。
“妹妹怎么不等我呀?”
甜腻得教人发酥的声音。
“呵呵呵。”晏姝轻笑。
不过,手臂上感受到对方柔软的丰盈,低头瞧瞧自己的一马平川,晏姝心情忽然变得不那么美妙。
“郊原红绿变青阴,闭户不知春已深。”
晏姝领着姜月进了自己的春深院。
院角竹林微摆,青石雕花盆中碧绿荷叶轻浮,偶尔可见红色鱼尾闪过。
“小姐回来了,请世子夫人安。”香翠,香叶迎上来齐声行礼道。
“嗯。给世子夫人上茶。”
“起吧,不必多礼。”姜月娇笑。
“是。”二人相视一笑,脆声道。
小姐终于愿意敞开心扉接受世子夫人了。
姑嫂二人来到书房。
姜月瞬间为满墙的字画所吸引,发出连连惊叹。
念叨道:“小姑真是厉害,嫂嫂我虽说不擅作画,但懂欣赏,我敢说,假以时日,小姑必是这京城第一才女!”
京城第一才女就算了,晏姝翻了翻眼珠。这辈子她并不打算扬名,即便名满京城,也不过是待价而沽。
一切事宜,还待从长计议。
不过记得前世死前兄长已入内阁,手握实权,或许这辈子自己可以做个懒姑娘。
晏姝托着下巴想了想。
算了算了,想起兄长对自己冷漠的态度,晏姝轻嗤一声,或许人家不借咱这个光呢。
晏姝走到姜月身后,见其正仰头看一幅《双松图》。
这是晏姝临摹的大家赵孟元之作,图中近景描为乔松二株及枯木坡石,隔水为起伏山峦,双木笔法细腻,山峦却是寥寥,中间大片留白,意境简洁,空灵。
“美哉!妙哉!”
世子夫人摇头晃脑,煞有其事。
见画如见人,自己这小姑果真是高洁雅致人物!
“卖与你如何?”
“什么?”姜月尖叫。
她怀疑自己没听清,想她真一俗人,面对如此高雅之物,却想拿去卖了换钱,真真是暴殄天物,俗不可耐啊,俗不可耐!
可是……她好像没说出来吧。
姜月转头看了看小姑那张高冷的脸。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嫂嫂不是有间书画坊吗?帮我售卖如何?所得银钱五五分怎样?”
“这,小妹,我怎能占你便宜,你六,我四就好了。”姜月满脸堆笑,苍蝇手。
二人相视一眼,均满意地笑了笑。
“小姐,茶来了。”香叶走进来,看了看二位主子,皆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想来是商议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
于是小心放下茶碗,匆匆退了出去。
晏姝……
“噗嗤!小妹房里的丫鬟真是有趣。”姜月笑得花枝乱颤。
“小姐,刚洪哥来禀,世子回来了,正在找您。”流莲突然在外面喊到。
“哎?不是刚出去吗?小妹明日我再来取画,嫂嫂有事先走了。”
“好。”
眼见小嫂嫂跨步离去,晏姝若有所思。
盯着青瓷茶碗上的浮雕祥云,晏姝努力回忆前世自己14岁那年发生的大事,只恍惚记得,似乎就是自今年开始,国公府每年都会增添护卫,只是平日却并不见多多少。
那么,那些护卫呢?是去了它处,还是……死了?!
晏姝皱皱眉,向门外走去,忽的脚步一顿,回头道:“香馨,拿件你的衣服来。”
“小姐?!”香馨讶异惊叫。
“噓,你想让沈嬷嬷听见吗?”晏姝悄悄撇了眼耳房,拉起香馨的手,跑出绣楼。
“小姐,你要干嘛?!”
“一会儿再说。”
晏姝快步走到西厢房,闪身进去。
迅速扫了眼,一张够三人睡的大床,旁边立着一个红木柜子,颜色有些暗沉,还有一个妆台,一些零散的东西堆在墙角。一道围帘,拉起一个小间,似是换衣处。
晏姝直走向柜子,拉开,扭头问道:“哪件是你的?”
香馨赤红着脸,哼哼哧哧指着中间那叠衣服道,“这些。”
晏姝仔细瞅了瞅,一共七件,两件麻布的,三件棉布的,一件天香绢的,还一件绸缎的。
绸缎那件是自己的旧衣,送给她的。
晏姝拿出那边棉布的,是件烟草绿绫棉裙。
晏姝心道,正好。
迅速拿着衣服去了换衣处。
“哎,小姐,小姐。”香馨一叠声唤道,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急得团团转。心道小姐今日行事怎么恁是奇怪?
“好了。”晏姝穿着棉裙走出,坐到妆台前,“香馨,给我挽个双丫髻。”
“喔喔,好的,小姐。”香馨挠挠头,拿起妆台上的梳子,轻轻抽走晏姝头上的玉钗。
乌黑浓密的头发如瀑垂下,铺散在晏姝肩头。
香馨动作利落,眨眼间便在晏姝头顶两侧用红色发带扎起两个圆髻,晏姝满意点头,又伸手将额前刘海往中间拢了拢。
“好了,我的衣服首饰待回来再取。”
晏姝在镜前一旋身,一娇俏丫鬟新鲜出炉。
随着香馨,晏姝一路垂头,走出春深院。
“去前院。”晏姝贴在香馨身侧,悄声道。
“是,小姐。”香馨挺了挺胸,点点头,小声回道。
一路七拐八弯,两人专挑人少的小路走,穿过一垂花门,终于来到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