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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1 / 1)

*

也许元熙帝从群臣的声音里反思出了些东西。

于是不多久,宫里传出,淑妃薨,病逝

一个月后,江宁府的一户商户,姓尉迟的,将自己的小女儿送进宫。

奇了的是,这家女儿名,也叫尉迟书。

进了宫,封一品贤妃,商户的女儿按理入宫位份极低。

但,这人不低,皇帝还特意赐了长乐宫,离皇帝的养心殿最近。

*

尉迟书实在不喜欢皇帝对她好不好,每次跟他在一起,她只感觉满满的屈辱,她在讨好皇帝,并不是出于真心爱皇帝。

“书儿,找机会,杀了他!”

皇后说‘杀’字,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尉迟书摇头

“不。。书儿不敢”

她是真不敢,以前不知道元熙帝可怕,现在知道了,只怕她还没出手,就被看穿了。

若真被察觉弑君,她想保住的那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书儿。前来。。”

尉迟书从地上起身,一步步朝皇后走去,她看见皇后青灰色的脸,那眼里散发出狠戾的精光。

尉迟书只觉得身上一阵颤栗

“那不是人,是禽兽啊,是畜牲。。。”

皇后青白着脸怪叫。

“欣姐姐。。”尉迟书蹲下,手握住韩月欣的手“欣姐姐,我怕,欣姐姐。。”

“书儿。你知道他怎么待我吗。。”

一思从前,皇后的眼涣散无光,一双似死鱼的眼珠。

“就因为我犯了两次错,他让那男人来寝宫,然后再带人来抓奸。。”

“我就犯了两次,韩家后来那般,我就再不敢,怕太后发现,怕他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默而不宣”

“书儿。。你知道吗,你知道吗。。”皇后的指甲深深陷入尉迟书的手臂,划出一条血痕。

“后来,韩家失势,他竟然找人来我宫中,然后再带人抓奸”

“书儿,这个男人心思狠毒,城府极深”

“至现在,他不让我死,还派一个老太监照顾我,话是照顾,实则羞辱。。”

“他让我跟老太监处在一室。。书儿。书儿。。”

“那么那老太监欺负你了吗,我帮你宰了他”

尉迟书站起来。

“余中实则对我挺好的,冷宫就我们两个人,只是,元熙帝居心不良”

这尉迟书就有点郁气了。

说那老太监羞辱的是她,说对她不错也是她。

“书儿。我会让他死。。让他死。。。”

韩月欣激动着头一直晃着。

尉迟书让墨棋放下吃食,然后不一会儿就走了。。

*

她难过看韩月欣这般,但又看不得韩月欣这般。

她当然恨元熙帝,但凡她有杀元熙帝的本事,她还沦落现在这般境地。

韩月欣这般,太为难她了。

*

尉迟书带着墨棋,从冷宫出来,穿过长乐宫前那一片池塘。

巴掌大的鹅卵石,镶嵌在池塘四周。

夜晚,这条路添了宫灯。

“娘娘,你踩这鹅卵石,可滑脚了。。”

想着这会儿晚上,原本也没人的,恰好这又是长乐宫的地方,尉迟书想着放肆一些也没关系。

而且,她在这皇宫完全没有归宿感,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墨棋便先跳上去。。

尉迟书穿着绣花鞋,薄薄的鞋底,恰好踩在鹅卵石,滑下去,脚趾挤在一起,有些难受,又有些好玩。

裙摆有些长,她不得不用手提起。

知道皇帝今晚不会来长乐宫,又见了皇后,知道她还好,尉迟书心中放心了许多。

“墨棋,你等等我。。”

小时候,她们也曾这般做过,调皮过,但是阳王爷说这不是淑女所为,然后尉迟书就放弃了。。

“墨棋,我超过你了。。”

尉迟书提了裙摆,一转头,看墨棋的脸色有异。

尉迟书惊疑的转头,她的面前就是一蹲巨石,面却是平整的。

一双黑色锦靴在那里。

往上。。

夜风中,尉迟书看见他明朗的面孔上看不清情绪,夜风中的黑发飞扬。

夜晚这荷塘太黑,恰好元熙帝站的位置,让人不太能看出来。

所以她和墨棋刚才都没察觉。

“皇上”

“去哪儿了。。。?!”元熙帝声音凉的可怕

“臣妾。。。”

尉迟书会想着说实话可能元熙帝并不喜欢听,然则,不讲实话,万一,元熙帝眼线众多,明明就知道她们去哪。

说了谎话,更惹的他发怒

“臣妾。。”

她蹲着想了想,还是说实话

“臣妾去冷宫看望被废的前皇后”

“嗯。。”皇帝闷闷一声。

尉迟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意思

“回宫”

尉迟书愣了愣,只得规整的跟了上去。

池塘上面,两丈高的地方就是长乐宫。

刚才尉迟书就在想皇帝的回宫,是回哪里。

结果看见那锦靴大踏步的往长乐宫,尉迟书脑袋里,两个字,完了。

长乐宫就着八宝阁旁的紫檀大圆桌上搁着烛台。

下面放着一本红色的面的账本

元熙帝来后就捧着账本看。

尉迟书给墨韵使了眼色,谁把宫内账本这种东西放桌上,里面是长乐宫每个月收入和支出,有钱银和物。

皇帝赏的,各宫赏的,宫里开销的各项,算是非常私密了。

一般是墨棋墨韵在管。

不知今日被谁来搁在桌上,元熙帝一来就看见。

尉迟书并不舒服,她并不想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元熙帝眼下。

但是皇帝已经在看了,也不可能谁上去硬夺下来

墨韵又捧了一盏烛来,墨棋添了茶。

元熙帝看那长乐宫的账本津津有味。

终于,皇帝放下账本,又去长乐宫书房,寻了一本书来看。

*

第二日。

魏林请贤妃娘娘去花间轩。

尉迟书去时,元熙帝在那里,天青色的海棠芭蕉冻石杯,蜜色酒壶。

“昨日见了前皇后,感想如何,之前那件事,你是不是有很多困惑”

“今日,你若想问,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皇上今日要跟臣妾讲这些”

“与其你听别人讲,不知真伪,不如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朕以后不想你再去跟旁人打听这些”

“朕一早就知道天机楼韩宴与那名名叫芍药女子的事,璟溯是我的人,当日,璟溯是奉我的命,对李心远出手的”

“朕这样做,是为了挑起左相和右相的矛盾,然后拉垮韩家的势力。”

尉迟书一凝

元熙帝拍拍手。

须臾,一个七尺来高,穿着灰白短褐的一看就是仆役的男子,从台阶上来。

“他就是璟溯”

元熙帝道。

“奴才璟溯给娘娘请安”

尉迟书仿佛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视线偏转过去。

“你是璟溯”

尉迟书仿佛很用才问出这几个字。

璟溯跪在地上。

面不改色的回道

“奴才璟溯”

“你还活着。。”

“奴才一直在皇上身边替皇上办事”

“李心远不是韩宴叫你杀的”

“回娘娘的话,奴才是皇上命令跟在韩公子身边,奴才的任务是利用芍药姑娘,芍药姑娘有癔病,挑起韩公子对李公子的怒气,恃机动手”

“那么你一早就知道韩宴心仪的是芍药姑娘”

“回娘娘的话,奴才并不知道,奴才只是奉皇上命,跟在韩公子身边,就是要寻找韩公子是软肋,韩公子对芍药姑娘还有水仙姑娘在奴才看来,并不一定是心仪,而是爱护”

见尉迟书凝神。

“下去吧”元熙帝淡淡的语气。

“朕再给你见一人”

元熙帝又拍了拍手。。

突然,从岔路上出现一个身影,身材瘦长,身长玉立。

甫一再看,却是一身白衣,那身形,尉迟书看着眼熟。

只待那来人走近后,尉迟书再定睛一瞧。

脸忽的变色。

“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他了”元熙帝淡淡语气道

她吐字没力气,但是那一刻,却手撑在石桌面,人差点站了起来。

而那人看看他,眉梢眼角并无波动。

“奴才山休给娘娘请安”

“你是山休,你不是寻真么。。”

那人道“奴才本名山休”

尉迟书脚一软,跌坐在地。

元熙帝挥手让人退下去,山休又行了礼,才退下。

“你和韩宴也是受朕挑拨,但是,朕知道,你对针对韩宴并不是因为寻真”

“颛孙拓,你对本宫幼年到底知道多少。。”

尉迟书恼怒。

元熙帝喝着酒,空气里清冽的酒气

“尉迟书,整个大周就你这般敢直呼朕的名讳”

尉迟书气势短下来

元熙帝的语气忽而软下来“知道你的幼年?!不多不少,的确知道一点”

否则,他为什么要受尽苦果,一再心软,就是为了她。

尉迟书,尽管你姿容清丽胜芙蕖,雍容华贵似牡丹,终究不是想要为我绽放。这样的美丽,在她四岁进宫他就已经见识过了,那日在御花园角隅的杏树下,他的不经意路过,远远的看见了她,正值春末,百花尽残,那片杏林新叶绿的鲜亮,金黄的阳光,一身粉红宫装背对他在阳光下站着,水蓝的披帛清扬,也是这样的发髻,缕缕青丝垂下来,秀美脱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当下他疑心是谁,这装扮不似公主,再说宫里的几位公主早已熟悉,亦不是宫女,更不是妃嫔,大臣的子女不经传召不不能入宫的,正思虑着,有嬷嬷急冲冲的靠近那一抹粉红的身影

“郡主。叫奴婢好找,阳王妃陪皇后娘娘述完话不见你,甚是着急,此时正着人四处寻您呢?”

一个转身,他看到她绝色容颜,清丽胜过夏日河上盛放芙蕖,一弯浅笑的眉眼,顾盼之际,

“韩宴不是帝王的材料,他被捧的太高,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公子,朕苦心耕耘”

“拉拢同宗势力,依靠太傅,朕与各个兄弟都交好,目的是让他们各尽其用,朕知道,因为朕没有依靠,所以才必须抓住一切可依靠的。”

“所以韩宴刺杀是假,三次刺杀,是皇上自己一手策划的吧”

“是”尉迟书终于得到答案。

“飞虎堂本来是五哥和朕一起成立的,当初,那不过是我们下学堂后随便玩玩的,结果五哥却找了不少人加入,因为他外祖家是朝州望族,五哥就委托他的外祖帮忙,后来,韩宴为五哥的陪读,十六岁时,五哥暴毙,所以,他经营的飞虎堂只能交给我了。”

“韩皇后,她贵为朕的皇后,但她欺朕,羞辱朕,朕又如何善待她”

虽然尉迟书对元熙帝没有好感,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今日倒挺坦白。

“韩太后,她小看朕,朕一直蛰伏,在她自以为她建立的韩家权势很稳固时,朕就那么一推,就倒了,这些年,先帝留下辅佐太子的老臣早就对韩太后擅权不满,朕最后将权力踏踏实实掌握在自己手中。”

“朕就算三次策划被刺,那时,韩宴也没有口为自己申辩,因为左相反目,他已经不得太后支持,或者说,太后自顾不暇,也没有力量给他援助,而他固执的要逞英雄,保护那两姐妹,想要千机楼再维持下去”

“皇上今日可真坦白,皇上不怕。。”

“尉迟书,你以为在朕眼中你能翻出多大风浪”

“而你,连朕的掌心都翻不出,你以为你能如何”

“尉迟书,你朕一再容忍你,但劝你也别尽耗费朕的耐心”

尉迟书怔了怔。

“臣妾知道了,臣妾告退”

元熙帝点点头。

尉迟书回到宫内,实则,她既惧怕元熙帝也不惧怕,她不怕元熙帝的威胁,因为她觉着她是了解元熙帝的,他大约要做什么,但是对自己的尺度,如他所说,一再的容忍,尉迟书虽然不觉得元熙帝对自己容忍在哪里,但是近来有桩事却让她深深不安。

她觉着她一向比较准确的月信推迟了。

她不敢随便请太医,因为她脑袋里一直转着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现在跟元熙帝的感情,是在讨好他,虚与委蛇,她实在没想过他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就算曾经的尉迟书再不懂人事,现在也懂了,嬷嬷也整日教她。

侍寝后是可能怀孕的。

如果她现在京城有她的牵挂,又必须她要做出妥协牺牲的东西,可这个孩子。

元熙帝会如何处置

她对元熙帝其他想法很多时候都是猜的准,有预感,唯独自己的事上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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