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那顿饭之前，苏染芝自己一个人对着镜子演练了很多次，生怕在顾斯年面前丢人。
顾斯年带她去吃饭的地方，是北城历史最悠久的法式餐厅。创办人是土生土长的法国人，家里几代人都经营餐厅，他们将骨子里的极致浪漫，融入到了对美食的追求中。
餐厅从外部到内饰，都完美展现了哥特式建筑的富丽堂皇。
恍一进去，让人着实目不暇接。
苏染芝当时内心惊叹不已，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般，但面上却很淡定，装作自己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
从开胃菜，到冷菜和汤，再到热菜，到最后的甜点，步骤繁琐。整顿饭吃下来，苏染芝正襟危坐，光顾着注意形象，都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那个时候的她，也应该和眼前有几个刚刚步入社会的学生一样。落在顾斯年眼里，是不是有点可笑，甚至是矫揉造作呢？
她应该比他们还要夸张。他们中间，至少有像赵晓这样多少见过世面的，哪怕是沈倩倩，也比她的表现要好很多。顾斯年又见多识广，目光如炬，恐怕早就将她看穿了。
她还不如直接告诉顾斯年，别说法式大餐，她其实连稍微高档一点的餐厅都没有进去过。比起法式大餐，她宁愿坐在路边的烧烤摊，敞开了胃，大搓一顿。
时间如果可以倒流，她唯一想改变的，就是自己形象。她并没有那么虚荣，非得吃大餐，用大牌。在顾斯年看来，她恐怕就是那种极度爱慕虚荣的女人。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苏染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吃完饭，大家又叫嚷着要去唱歌。
“苏总、崔总，唱歌我们请你们！”
苏染芝和崔静蕊是被推搡着进了贩量式ktv的。
“苏总、崔总，给！”赵晓往她们手里各塞了一个铃铛：“high起来！”
铃铛与她们的形象格格不入，两个人面面相觑，又不忍扫年轻人的兴，只能尴尬地甩了起来，包厢里有一种逼良为娼的违和感。
“你变了，苏染芝。”崔静蕊在苏染芝耳边大声喊道。
“你说什么，静蕊？”苏染芝把耳朵凑近。
“我说你变了，以前你从来不和员工吃饭唱歌。”
崔静蕊的印象里，哪怕是没有当上执行总裁前，苏染芝也从来不和“无关紧要”的人来往，像个“独行侠”似的，穿梭在公司里。
说好听一点，那是有个性。说难听一点，是孤僻。不过，崔静蕊知道，苏染芝两者都不是。她这个人，和什么人交往，交往的时候说些什么话，往往都是带着目的性的，她从来不做浪费时间的事情，更不愿意把感情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
孟明泽一家和崔静蕊，恐怕是例外。苏染芝把唯一的真心给了他们。她的心太小，装不下太多人。至于顾斯年和顾家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因为现在我们自己是老板。”得笼络人心，而森德的执行总裁不需要。
崔静蕊静静地看着苏染芝的侧脸，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一路走来，她深知苏染芝的不易。可为什么就不能敞开了心扉，同顾总好好谈谈呢？
几个年轻人又是唱又是跳，鬼哭狼嚎，苏染芝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脸上却仍旧挂着浅浅的笑，没有一丝不耐。浅酌后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添了几分娇俏，不似平日里的高冷无趣。
“苏总，来一个，来一个！”
年轻的员工胆子也渐渐放开，把苏染芝当成了朋友，越过了上下级的界限。
苏染芝被推了出去，几瓶啤酒下肚后，情绪有些起来了，兴之所起，她开嗓唱了一首《凉凉》。她的嗓音很好，又将情绪拿捏得死死的。
员工们沉醉在她的歌声里，惊叹道：“原来苏总唱歌这么好呀。”
唱歌自然是要好的，不然以前怎么混迹在酒吧呢。
许是曲子的调有些悲，苏染芝唱着唱着，莫名把自己给唱哭。到最后，竟然音不成音，调不调，只剩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众人也是呆愣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首歌是有点悲，呵呵。”有人打了圆场：“苏总要是去参加好声音什么的，声情并茂，定能拿奖。”
众人附和，尴尬勉强化解。
等到玩累的时候，大家东倒西歪地躺在沙发上，只剩下苏染芝和崔静蕊还是清醒的。
“苏总，传言说您和顾总离婚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喝得烂醉的一个员工，本来就有一颗八卦的心，刚刚苏染芝那么一抽泣，好奇心就熊熊燃起，不知死活地问出了口。
本来有几个半醉半清醒的员工，听到这个问题，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齐刷刷捂住了提问者的嘴巴。
“瞎说什么呢，苏总怎么会和顾总离婚，那些八卦消息就骗骗你这种无知少女。”
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本热烈的气氛一下子消散。
“今天很晚了，先散了吧。”
走到外面，空气有些燥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苏染芝最讨厌的夏季，心情莫名烦躁。
崔静蕊站在她旁边，望向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小时候的夏天，随便抬头，都能看到漫天繁星，现在却看不到了。很多东西都在变，或许我们应该往前看。”
苏染芝也抬起头，往前看，是往哪里看呢？
“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孟明泽吧。”崔静蕊心想，自从苏染芝和顾斯年结婚后，为了避免引起顾家人的注意，她几乎断了和孟明泽的联系。
车子开得很快，风从耳边刮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烦闷吹走。
“我来开车。”崔静蕊面露担心，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苏染芝笑着说：“静蕊，我可以的……”
话音刚落，玛莎拉蒂就直直地撞向了前面的一辆车，连环追尾，一发不可收拾。
引擎盖冒起白烟，苏染芝靠在方向盘上，失去了知觉。
“染芝……”崔静蕊解开保险带，从包里取出手机，拨打了顾斯年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