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顾大哥该不会不知道这个事情吧?”季墨白故意露出惊讶、懊悔的口气:“那看来是我多嘴了。”
这种显而易见的刻意为之,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可是偏偏这些话,是从季墨白嘴里说出来的,根本让人怀疑不起来。
“墨白,大人间的事情,你少掺和。你嫂子的事情,我难道还没有你清楚吗?”
顾斯年在季墨白面前及时维护了苏染芝,但他不动声色地把她整个身体,往他怀里拽了拽,力道有点大。
怀疑的种子恐怕已经在顾斯年的心底埋下,并且迅速地生根发芽,甚至瞬间茁壮成长。
季墨白的目的达到了,找了一个借口,连晚饭都没吃,便一溜烟地跑了。
苏染芝在门口堵住他:“斯年不是你偶像吗?你今天像个小肚鸡肠的女孩子一样,挑拨离间,就不怕斯年对你产生反感?”
季墨白吹了一声口哨,欠扁地答道:“我这也是为了顾大哥好。”
“这种事情,或许让你那个姐姐来说,效果更好。”苏染芝讽刺道。
“你当我傻啊?这种可能得罪顾大哥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让我姐来做。”
季墨白的话,像是一团棉花塞进苏染芝的肺里,堵得慌,却又拿不出来。
他纵身跳进敞篷跑车,幸灾乐祸地让她“自求多福”。
苏染芝在原地站了很久,心中自语:季墨白,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五岁以前的事情?
季家就像一个巨大的染缸,可以将人染得面目全非,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影子。
比起季墨白,顾斯年才是苏染芝眼前最大的难题。她一口气跑回房间,顾斯年正在换衣服。
她把手覆在顾斯年的手掌上,眼中含情:“斯年,季墨白说的事情,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我怕你有所误会。”
顾斯年在床边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看得她心虚不已。
她遮住顾斯年的眼睛:“斯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孩子的事情,我没有打算隐瞒的。我是想等重新怀上孩子的时候,再告诉你。我不想你难过……”
顾斯年抱住她:“孩子,怎么没有的?”
他的声音里透着隐忍的悲伤。
顾斯年曾经盼星星盼月亮,想要一个孩子。可是现在,当他知道的时候,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了。他连孩子的胎心都没有听过。
苏染芝不敢把真相告诉顾斯年,将错就错地:“你发生车祸之后,我因为没有休息好,不小心掉了……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顾斯年抱着她一动不动,肌肤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
顾斯年竟然哭了!
在众人眼里冷然稳重,运筹帷幄的顾斯年,因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哭了……
苏染芝内心倍受煎熬。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敢把真相告诉他。
人在悲伤绝望的时候,会拼命寻找发泄的对象,她不敢想象知道真相的顾斯年,会做出什么。
“斯年,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顾斯年从床上站起来,有些颓然。
她望着顾斯年走进浴室的背影,感觉自己又在一点点失去,好不容易回来的爱和信任。
她站在浴室门口:“斯年,这个事情,妈也知道。她也挺难过的,你不要去埋怨她和爸。”
她担心顾斯年迁怒于他人,然后在顾家掀起不必要的风波,一发不可收拾。
浴室门突然被打开,顾斯年的手握在门把上,脸上滴着水珠:“如果我找孟明哲算账呢?”
苏染之心中紧绷的皮筋,因为顾斯年的一句话,崩了,弹到心脏,抽疼。
“斯年,这跟孟明哲有什么关系呢?”她明知故问。
顾斯年嘴角扯出淡淡的忧伤:“你很担心他?”
“可是孩子的死,他是罪魁祸首。”顾斯年话锋一转:“如果不是他开车撞我,你至于身心俱疲、不小心没了孩子?苏苏,你说我该不该找他算账?”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
“斯年,孩子的事情,跟阿哲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
“其实在你昏迷之前,我的状态就一直不太稳定,医生也说孩子有可能保不住的。这也是迟迟没有告诉你怀孕的原因。”
话说到这种程度,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连苏染芝自己都快要分不清楚了。
孩子在她肚子里一直很好,并没有什么流产的征兆。至于没有告诉顾斯年,是因为她担心,他会因为她怀孕,而要求她停止在森德的工作。
那个时候,对季氏的打击就只差最后一步,她怎么可能洗手作羹汤,回家安心待产?
“哪个医生说的?”顾斯年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苏苏,你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有一个特点吗?”
她对顾斯年撒过很多谎,他识破多少她并不知道。
“我没有说谎。”
顾斯年的眼底满是失望:“苏苏,你撒谎的时候眼睛睁得特别大,迫切地看着别人,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
接连好几天,顾斯年和苏染芝都处在一个冷战的状态。
苏染芝试图与顾斯年和解,每次想从身后抱住他,都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孟明哲,就是顾斯年的雷区,他千方百计想要排除的。可孟明哲是苏染芝的软肋,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顾斯年将孩子的事情,迁怒到他身上。
尽管她也曾怨恨孟明哲,怨他做事冲动,不计后果,怨他打破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小心翼翼维持着的幸福。
事情远没有苏染芝想得那般简单,更没有那么容易翻篇。
一个阴沉沉的午后,在顾家客厅里,俞瑛的脸上乌云密布。
“孩子是你自己打掉的?!”俞瑛几乎很肯定地问。
外面响起沉闷的雷声,冬天居然打起了雷。
苏染芝默认。
俞瑛将一本病历卡甩在苏染芝脸上:“这段时间把我骗得团团转,心里是不是很高兴?是谁允许你擅做主张,拿掉我们顾家的孩子?”
纸张划过脸颊,留下一道刺目的痕迹。
苏染芝弯腰从地上捡起病历卡,上面签着她的名字,她无从抵赖,也没有想过要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