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芝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心底漫起绝望。
“他不是故意的,请你放过他。”
她这是承认了,非得他拿着孟明哲的前途命运要挟,她才肯承认。
顾斯年拉开床头柜,取出薄薄的几张纸,丢在苏染芝的脚边:“签了它。”
薄如刀片的纸划过肌肤,生疼。苏染芝微微偏过脸,“离婚协议书”几个字刺眼醒目。
她揉了揉眼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要和我离婚?”
“你早该料到有这一天的。”顾斯年双唇紧抿,漆黑的眼,无尽的冰冷。
苏染芝抓起地上的纸,怔怔地看着。
“我不同意……”
顾斯年站在她跟前,冷然地看着她。
“顾氏同苏氏的合作,不会因为我们离婚而终止。你也不用净身出户,我顾斯年不想落下一个苛待前妻的骂名。”
顾斯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夫妻一场,他不至于真的把她逼上绝路。
“你要是对协议书的财产不满意,可以增加,除了顾氏的股份,其他的你尽管提。”
“我不会签字的。”
苏染芝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
“孟明哲撞了你,不能成为我们离婚的理由。”
顾斯年冷笑,态度强硬。
“我顾斯年的人生,没有退而求其次的将就,更没有勃勃野心下的欺瞒利用。”
“有些话,我不想直接挑明,是想给你,给苏家都留一点颜面,你明白吗?”
婚姻都保不住了,她还要颜面做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将就在哪里,我又欺瞒利用了什么?”
苏染芝固执而又坚持。
顾斯年眼里的她,无可救药。
他再次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抽出一叠文件。
“有些事情,即便我不说,你自己也是清楚的。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和顾家的容忍度。”
苏染芝迅速地翻看完那堆文件,一脸灰败。
“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什么时候弄来的?”
顾斯年没有回答他。其实他回不回答,都一样。
她和孟明哲有过一段年少的恋爱,苏家说是嫁女儿,其实是在卖女儿。她还和顾斯年的父亲顾岸淮签了协议……
所有的一切,无不告诉顾斯年:苏染芝不爱他,她只是想成为顾家的少奶奶。
除了重复那一句“不同意离婚”,她找不到任何话来为自己作辩解。
崔静蕊一直等在楼下,苏染芝从房间出来,失魂落魄。
“静蕊,他知道的,超过了我能够解释的范围。”
崔静蕊陪苏染芝回了滨海别墅。
从顾家大宅出来后,苏染芝的状态很差。崔静蕊打算留下来陪她,被她拒绝了。
“我已经不是森德的执行总裁,你也不是我的私人秘书。”
目送崔静蕊的车子渐渐远去,苏染芝拉上窗帘,平躺在床上。
滨海别墅的卧室里,已经没有沉香木的清冽香味了。
她伸手,从抽屉里拿出药瓶,倒进嘴里。
眼皮越来越沉……
药水一滴一滴地,有节奏地滴落、滑下,像眼泪一样,晶莹剔透,转瞬消失。
冰冷的药水顺着输液管,缓缓流进苏染芝体内。
偌大的房间,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的温度。她的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
偏过脸,看到了顾斯年。
他正倚在落地窗前,任由海风吹卷白色的窗帘,扑打在他身上。
他的侧脸,完美、无可挑剔,透着冷峻,不可靠近。与苏染芝记忆里的顾斯年全然不同。
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软绵无力:“冷……”
他慌乱地转过身,脸色憔悴,眼里闪过一丝疼惜,却瞬间恢复如常,远远地淡淡地望着她。
她伸出手,想要他走到床边。
她等了很久,他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神情越来越淡漠,越来越疏离。
“你连死都不怕,还会怕冷吗?”他的声音波澜不惊。
她没有真的想去死……她只是不小心,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
淡漠的态度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撑起身体,斜靠在床上,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心,一点一点地变凉。
“要是我真的去死呢?”
在她把“死”字说出口的一瞬间,顾斯年终于“爆发”了。
他三步并两步地冲到床前,愤怒地、忍无可忍地:“你闹够了吗?以死要挟?你以为我会在乎?”
苏染芝颤抖的手覆在顾斯年的心口,眼神凄迷。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在乎?”
他无情地甩开她的手,像拍掉一件脏东西一样。
他冷笑:“你怎么舍得让自己死?如果真想死,又何必通知崔秘书。”
她没有通知崔静蕊,是崔静蕊不放心,去而复返。
她垂下头,双手握成拳。
“如果静蕊没有及时赶到,我可能已经死了。”
冰冷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将她彻底打入绝望的深渊。
“苏染芝,不管你是生是死,你都赌输了,把我对你最后一点容忍一并输没了。”
苏染芝机械地拔下输液的管子,推开床边的顾斯年,光着脚冲向露台。
地面结冰了,刺骨的冷穿过脚底心传遍全身。
她穿着睡衣,滑到在地,爬起来又滑倒,跌跌撞撞地跑到露台的最边缘。
这里,只有一米多高的栏杆。
顾斯年已经跟着冲了出来,他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苏染芝摇摇晃晃地站在栏杆上。
“我说过,我不要离婚!如果离婚,那么我只有死路一条。”
“我从这里跳下去的话,顾家的名声也会受损……”
顾斯年的眼睛瞬息万变,冷漠、愤怒、厌恶。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阖上眼睛。
眼前一阵眩晕,她不知道自己是往后仰了,还是往前趴下了……
在她倒下的前一秒,他拽住了她的手,映在瞳孔里的他,有紧张和不知所措。
她想,那一定是她死前的幻觉。
世界是无尽的黑暗和绵延的冰冷,这一次,她连人生中唯一美好的过往也无法重温。
所有人都站在对岸,他们谈笑风生,将她一人弃于岸边。
顾斯年再婚了,携着名门淑女,将她彻底遗忘,她在寂寞中头发花白,老死无依。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