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惊异的看着陈老汉,“到底怎么回事,你起来说。”
陈老汉迟疑的站了起来,却是不敢看眼前老妇人逼射过来的目光。
这个老妇人虽然面容蜡黄粗糙,但那双眼睛却是绝美的,依稀能窥见到当年不俗的风采。
陈老汉吞了口口水,勉强开腔道,“前天,我去万牲园那边瞧热闹,想趁机讨些活来做,没想到却看见一个召租告示,上面开出的三个条件我样样合适,且又有一年不收租子的惠利,一时脑袋发热便让板儿去见了掌柜。”
“啊?”老妇人闻言脸色大变,随之又镇定下来问道,“到底什么条件?”
陈老汉一讲,老妇人脸色更加难看。
“你好糊涂,这世上哪有免费捡便宜的事,这三个条件明显就是引你现身的。”老妇人顿足道。
“是……是,我当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心存了一些侥幸,事后也懊悔此事不妥,所以才没有让板儿再去。”陈老汉求取原谅似的去拉老妇人的胳膊。
却被老妇人一把甩开,她别过脸冷声道,“现在人家寻迹找来了是吧?”
边说她边往炕那边走,掏出一块蓝布铺展开。
陈老汉急忙道,“你这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搬家。”老妇人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往布包里面装。
炕上的青年一见,皱着脸哭丧起来,“娘,板儿不想搬家,不想。”
“板儿乖,娘知道咱们好容易安定下来,你不想继续过以前那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了,但没办法,咱们若是不走,迟早……迟早……”老妇人双肩一耸,落下泪来。
见她哭了,陈老汉更觉有愧。
“此事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太贪心就不会变成这样。”他上前安抚老妇人,“可是,我贪心也是因为不想看见你和板儿再受苦。你明明有那么好的手艺,却只能给那些脚夫缝补兰衣赚银子,手指都磨烂了,却堪堪换得一天果腹的银钱,我实在是觉得不值得啊。”
“有什么不值得?”老妇人抬头看着他,美目之中除了怒气,还有一种看透世事般的苍凉,“于我而言,能够苟活下来已是满足,其他我早就不敢奢想了。”
“是,我知道,可是板儿呢,现在咱们可以赚些小钱养活他,但等咱们撒手人寰时,他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老妇人看向自己的儿子,身子一软跌坐在了炕上,接着便捂住脸呜呜哭了出来。
傻孩子见她在哭,急忙蹭过来,“娘,不哭,娘板儿不要你哭。”
傻孩子月劝,老妇人却哭的愈加凶了起来。那无力的哭声揪扯的陈老汉也无比心酸。
他抱着头蹲在炕前。
“我也是想赌一把,赌着了,咱们便开家秀坊,凭你的好手艺,总能赚到钱,到时候把钱攒下留给板儿日后花用,咱们也算尽心了。若是赌输了……唉,谁知道,就那么背。”
“行了,你起来吧。这事也不怪不得你,谁也想不到,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老妇人已经止住了哭声,拉着陈老汉起身。
就在这时,砸门声响起,屋子里陈老汉和老妇一惊,赶紧示意傻孩子不要出声。
三个人瑟瑟发抖的凑在一起,惊恐的看着院外的大门。
门口,苏莲衣敲了一阵,见院子里无人应答,料想这家没人,便想找邻人打探一下,这间院子里住的是谁?
刚移步,便见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那人身材高大,气势沉稳,虽然穿着普通布衣,但掩饰不住精炼气质。
苏莲衣一怔,刚想摆出戒备。
那男人赶紧道,“苏姑娘莫惊,我乃殿下安排护卫姑娘的影卫。”
“影卫?”苏莲衣诧异道。
那人点头,“身为影卫,原不该在姑娘面前贸然露面,但世有紧急,只能唐突了。姑娘还请速速离开此地。”
苏莲衣不解问道,“为何?”
“我们察觉有人在跟踪姑娘行踪,未防对方对姑娘不利,所以还请姑娘听我们安排。”那人极其诚恳道。
苏莲衣想了一下,回头看看还没走访完的长街,叹息一声答应了。
那人便护着苏莲衣快速离开。
安全到了万牲园时,那自称影卫的人身形一闪又消失了。消失之快就仿佛他根本没在苏莲衣面前出现过一样。
苏莲衣正在惊诧,老掌柜已经迎了过来。
“姑娘你可回来了,有件事正打算告诉你呢。”
苏莲衣忙问,“可是那青年又来了?”
老掌柜摇了摇头,“是殿下,刚刚收到消息,殿下已经从桐乡返京,这两日便会到了。”
“殿下回来了,可是那边的事已经解决了?”虽然老掌柜告知的不是她期待的关于白秀珠的线索,但知道景云奕能够平安返程也足以使她高兴。
老掌柜道,“消息是容瑄护卫传回来的,他告知此次只有殿下一人回京,其余的并未多言。”
“他一个人回来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苏莲衣心中生出疑惑。但老掌柜所知有限再问也无意义。
好在知道景云奕平安,她也算放下心了。
如今关于白秀珠的线索再度出现,她也有意等着景云奕回来后,与他一起追查,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肯定能把那躲藏了十五年的女人找出来。
找到她,惠妃一案的真相还远吗?
颜家花园。
颜灵溪正倚在水池边的木栏前,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池中抛洒鱼饵。
池中红鱼为夺那一口食物,争抢极凶。
看着它们互相撕咬竞争,颜灵溪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禁勾起,露出了极其诡异的笑。
身后木桥上响起了促急的脚步声。
颜灵溪也不回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派去跟踪苏莲衣的人被发现了。”芷蝉来到了颜灵溪身前,低头说道。
颜灵溪冷笑道,“能察觉到执金吾卫的存在,苏莲衣身边的高人可真多啊。”
“也许就是奕王安排的。”芷蝉说完这话便有些后悔。
如今在颜灵溪面前提起景云奕是一定要过过脑子的,否则一个不甚,很容易惹怒这举止失常的千金小姐。
果然颜灵溪听了她的话,美目顿时瞪了起来,看起来仿佛要吃人一般。
芷蝉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等待着狂风暴雨袭来。
颜灵溪瞪了她一阵,却反常的没有罚她,反而呲声笑了。
“你听说了吗?娴皇妃想让离王娶那贱人的事。”
“奴,奴婢听说了。”芷蝉战战兢兢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