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愚蠢跋扈,向来不把下人当做人看。因此,对于绣娘苏莲衣,她又如何能正经看在眼里。
她夫君见她如此口无遮拦,恐这话传到偏院惹下麻烦,便斥她,“你给我住口。”
“老爷。”知府夫人颇有幽怨,心怀委屈的看着知府,“事就是这么个理,您怎么还骂起我来了。”
“你这蠢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要在胡说八道给我惹麻烦了。”知府气急败坏的低声咒骂知府夫人。
知府夫人见他变脸,也不敢再说什么。
知府这才重新审问苏莲衣。
苏莲衣心中无鬼,答得坦然,“回大人,这事并不是民女做下的。民女的确去过小厨房,却是被人传话召去的。见里面没人,民女也不敢多耽搁,直接离开了,实无下药一事。”
“你胡说,若不是你做下的,怎么偏你出现在小厨房后,就出了事?”崔巧秀指着苏莲衣质问。
苏莲衣冷笑,“你说这事是我所为,好,那我问你,我与老夫人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下毒害她?”
知府大人闻言细思量,似乎也是这么个理。
崔巧秀早就记下了表姐教她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道,“你的初衷自然不是害老夫人,你是想害我。因为我与你之间有些不睦,你便记恨在心,正好赶上老夫人寿诞,府中上下忙乱,你便逮到机会,做了这龌龊之事。”
为了让知府尽信苏莲衣是个恶女,崔巧秀还把自她做了秀坊掌事,便如何虐待自己表姐的事也一并添油加醋将了。
知府为确凿她所言,着人将崔月娇叫进了过来。
崔月娇进门一看眼前情形,便知事已成了七八分。
她便故意在知府面前装出楚楚可怜模样,使众人更加确信,苏莲衣飞扬跋扈,为人狠辣至极。
知府夫人素日得崔月娇各种礼物孝敬,因此更是站在她那头,不觉捧着她红肿的十指对知府老爷道,“天可怜见的,老爷你瞧瞧,这孩子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的。苏莲衣,你这恶妇,当真该死。”
苏莲衣冷眼看着他们上下一起演戏,不觉扯出冷笑连连。
“欲加之罪,看来我是百口莫辩喽。”
刚说完,便见一个小厮闪身入内,对着知府低低耳语了几句。知府立刻脸色大变,随着小厮走出屋外。
屋内人不知怎么回事,皆面面相觑。
不多时,知府回到了屋中,脸色不是太好。他看苏莲衣的眼神,颇为玩味。
“苏姑娘,虽然此事人证齐全,但本府也不能偏听偏信,给你一个自辩机会,若你能自证清白,本府便不再追究。”
倒也没说,若是不能,他又该怎样?或者说又敢怎样。
苏莲衣谢过知府后,信步走到了崔巧秀身边。崔巧秀心虚的有些躲闪,这小小反应,让苏莲衣明白,事当是她做下的。
“正所谓,事过留痕。天下间根本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所以……”她猛的拉起崔巧秀的双手。
崔巧秀一惊,想抽回手去,但苏莲衣抓的很紧,根本容不得她挣脱。
只打眼瞧了一眼,苏莲衣便以心中有数,笑着说,“果然是你。”
“什么?你可别胡说八道。”崔巧秀最硬的反驳。
苏莲衣也不理她,直接拉着她的右手给众人看,并说道,“下毒之人,拈药入瓮,指甲间必会留有残余,诸位且看,崔姑娘指甲缝里,这是什么?”
众人好奇凑过来看。
还是那没头没脑的知府夫人道,“这好像是什么粉末。”
“郎中先生,可有银针借我一用。”
郎中立刻取了银针,崔乔秀想要缩回手,苏莲衣却不给她机会,用针将她指甲缝里的残粉细拨出到纸上。
崔乔秀见事情眨眼间便要败露,不觉向她表姐投去求助目光,她哪里知道崔月娇此时已经抱定了舍弃她之心,是以别过脸去,根本不理。
郎中嗅闻了残粉,对知府点了点头。
“好你个恶仆,竟是你下毒害主,还敢攀诬她人。”知府松了口气。
只要案子不是苏莲衣做下的,他便全无半点压力了。
崔巧秀吓的半死,又是哭又是摇头,“不,大人……”知府不理她,她又爬到知府夫人身边,扯住她的腿哀求,“夫人,夫人你救救我,不是我做下的。”
知府夫人怒其不争的咬牙切齿道,“你嘴硬又有何用,东西都让人掏出来了,我怎么救你?”
崔巧秀见全无希望,便对她表姐哀求,“表姐,你倒是替我说句话啊。”
崔月娇佯装气愤道,“咱们虽是表姐妹,但我素来分明,你既做了,就认下吧。”
“表姐,你……”崔巧秀简直不敢相信,关键时刻,崔月娇竟然不管她,为了自救,她打定主意要拉她这心肠歹毒的表姐一起下水。
崔月娇早有准备,未等她说,便道,“表妹,咱们姐妹虽与苏掌事不睦,但那也只是不足挂齿的小恩怨,我不知你竟心肠歹毒至此,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瞒了,大人明察,前些时候,苏掌事失踪一事,实在是,实在是我表妹她买凶所做。”
众人一时错愕不已,最惊讶的当属苏莲衣,她觉得她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心狠得连亲人也肯出卖的崔月娇姑娘了。
“事发之后,我曾犹豫要不要告发,但想到她是我至亲之人,也思量恐是她年少无知,一时犹豫,便忍了下来,怎知竟放纵了她,让她越发胆大,竟敢来害老夫人。思及此,我只觉羞愧不已,还请大人责罚。”
知府一张脸已拉得老长,根本不容崔巧秀辩驳,直接让人将她拖下去法办了。
璟云奕在别院一直坐立不安。半天不见容瑄回来传信,再也等不及,他干脆披了斗篷走出去,想混迹在人群中看看失态发展如何。
等他到了知府上宅,见下人们正三三两两散去,言谈间好像说犯人已经被伏法云云。
顿时惊地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难道苏莲衣被他们……
再也不敢往下想,他挤开几个结伴挡在前面的小厮,疾步向上宅院内而去。
“容大哥。”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他迅速转身,看到苏莲衣站下院子一角,正对着他笑。
他什么也没说,上去就狠狠抱住她,双臂紧的几乎让苏莲衣喘不过气来。
抱了好久好久,他才稍稍松开她些,捧着她的脸上下左右一阵阵打量。
“你,没事了?快让我看看,他们有没有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