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纱帐下春色撩人,卫以珩终归也没能顺了他的心意,不过是浅尝辄止,情到浓时悄然退下。
以至于第二天容池临还在跟他生闷气,恰巧影子回宫取东西,他二话不说就把人叫来一顿抱怨。
“你说说哪有他这样的啊,这都没多少日子了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我真是要被他气死,等以后在地底下指不定都得被他气得掀了棺材板!”容池临在屋子里面走来走起,手拍的啪啪直响。
影子坐在一旁面不改色的喝着自己杯里的茶。
“你不知道我昨晚都多不要脸了,怎么缠都没用,你说是不是我色衰爱弛,或者他有什么隐疾!真是服气,这等消遣本就是人之常情,他可倒好,看我的眼神就跟看个淫贼似的,搞得好像我多不值钱往他身上倒贴似的!”
影子眼皮也不太一下,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拿起一块绿豆沙的糯米糕咬了一小口。
容池临也不指望他回话,仍旧一个人说的越来越激动:“等我死了我看他后不后悔,我这边天天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人家老人家可好,变了法的不跟我亲近,等着后悔去吧!我觉得他肯定就是那种尝到嘴里就不觉得新鲜的臭渣男,影子你说是不是!”
影子随口应了一声“是。”
容池临一个冷眼杀回来,影子清了清嗓子放下手里的糕点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道:“你刚刚说什么?”
容池临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块木头。”
从上辈子到现在,自己的心里话都能跟影子说,不仅是以为二人关系亲近,更是因为影子对于他的废话素来自带屏蔽功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都做不到,全当垃圾堵在外面了。
有些话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容池临板起脸:“你跟温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感觉你们俩之间……有点不对劲呢?”
影子舔了舔嘴唇,敷衍道:“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温则知道你也是十年后穿过来的吗,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啊,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真跟相依为命好几年了似的,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对其他人这么好过。”
影子笑而不语。
容池临上下打量他:“我感觉你有好多事瞒我。”
“很多事瞒你也是事出有因。”
“行行行,你们都有因就我没因行了吧,一个个的惯会故弄玄虚,搞得好像我多没心没肺似的。得了,你回去吧,温则不是还在宫外等着你呢吗,有了媳妇忘了娘,滚吧你这个白眼狼。”
影子顺从的起身,捋平衣服上的褶皱,走到门前突然看过来,笑意莹然:“实不相瞒,我喜欢他。”
容池临一愣,还未等回过神来影子已经不见了。
“我操!”容池临立刻追出去朝天上骂:“你他娘的说清楚是哪种喜欢啊!话都说不明白你想憋死我啊!”
影子喜欢温则?
不可能的吧……影子可是个没有没有心的人啊,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绝不可能。
容池临扶着院子中的桃花树气喘吁吁。
影子喜欢上温则这件事既让他觉得难以置信又让他觉得兴奋。
一边觉得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一边又暗戳戳的期盼这是真的。
影子喜欢了一个人,天啊……
若真是如此他一定要找温则好好聊聊,那个浪荡子可不能辜负了他们家单纯善良的小影子。
这明明就是一场不对的恋爱!
想着想着容池临又觉得不能,说喜欢也未必是那种喜欢,这世上喜欢异性的远比喜欢同性的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他们俩就全中招了?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是那种喜欢,就是单纯的欣赏,对,没错就是欣赏。
这么想着容池临觉得合理的多了,索性在石桌前坐下来。
可若是万一……
十万一……
影子真真就动了心的话,自己若是死了,他岂不是还会因为奇虎牌的牵制不得不随着自己消失?
到时候就不紧紧是他和卫以珩分隔两地,而又加上了另一对无辜人。
他不免有些揪心。
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无论是与不是,他都必须找到办法解除牵制……
“皇上驾到!”张福满的高呼从大门方向传来,容池临不由自主的望过去。
一身朝服高不可攀的男人身披日光而来,淡薄的目光和他相撞的一瞬间骤然带上些许心虚。
容池临翻着白眼避开他的视线“切”了一声,想也不想起身就走。
狗男人,呸!
卫以珩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院子中的下人都识趣的退下,一时间只剩他们二人。
容池临的手腕被卫以珩攥在手里,用了半天力气都没甩开,卫以珩试探道:“还生朕的气呢?”
“呦~这不是皇上吗,您瞧我这眼神不太好都没认出来。”容池临阴阳怪气的:“快松开我,我这皮糙肉厚的可别脏了您老人家的手。”
卫以珩无奈的唤了声:“池临……”
“哎哟喂,您可别这态度,我可受不了,昨晚上那强硬劲呢?那多冷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刚从冰窖里面爬出来呢。”
“那不是因为朕不摆脸子你就不听话吗,你这身子……”
“您可别拿我这身子说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解释什么啊,不用解释!”容池临秉持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坚定理念:“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吗,说我色衰爱弛,说我人老珠黄,说我腰不软声不甜,还不到一年就要被人一脚踹了。”
卫以珩听着直想笑,还等硬忍着做出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你净胡说,外面是个人都羡慕死你了,再说了房里的事谁能知道。”
“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这么想的。”容池临好不容易甩开他的手,卫以珩又要握回来,容池临直接将手背到身后:“我跟你说你别动手动脚啊,我这人心志不坚定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心我出去随便找个……”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卫以珩将一条项链垂在他面前,最下面坠着的是一块小巧精致的玉牌。
近方偏圆,内里渐变的深绿色伴着雕刻而成的水波纹似乎真的有水流动,池塘之上细细的雕着两只依偎在一起的鸳鸯,牌子的最后刻着“天定良缘,衍之是我的”几个极不相称的大字。
容池临心里面突然一软。
“朕花了好些时日呢,上边的字也都一字不差按照你的要求刻的,喜不喜欢?”卫以珩弯腰同他平视:“玉石是朕亲手选的。稿子也是朕自己画的,绝对没有掺杂第二个人的心意。”
容池临将牌子接到手里细细看着,生气什么的都被抛到脑后。
怎么可能不喜欢。
这可是卫以珩亲手给他做的东西。
“朕给你带上。”卫以珩从他手里拿出来,绕到他的脖子上系好,容池临低头看着胸前的牌子,一把抱住了卫以珩:“对不起衍之。”
卫以珩将他抱的更紧:“怎么突然道歉了?”
容池临感动和愧疚交杂:“是我不懂事,明知道身子不好还一直缠着你,现在还无理取闹。”
“傻瓜。”卫以珩摸着他的头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容易感动啊,以后岂不是要被朕吃定了?”
容池临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发丝被风吹在脸上连心都跟着痒痒的:“吃定就吃定吧,我赖上你了。”
“今儿一大早朕就去寻了太医过来,”卫以珩温柔的声音含笑环绕在耳边:“太医说只要你的体力能恢复八成,就可行那事,所以池临,你可要加把劲儿了。”
容池临小声嘟囔:“分明费力的是你又不是我……”
“也不知每次是谁喘的更厉害。”
容池临不说话了,听话的让卫以珩将他牵回房里去了。
天气越来越热,屋内温凉,远山香的味道似有若无,容池临取了点现磨的香粉加到香炉里去,看着丝丝缕缕的烟气突然没头没脑的开了口:“衍之,我是真想给你生个孩子。”
这样便可将香火延续下去,自己走后卫以珩也不会孤单。
“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想了呗,”他看向卫以珩:“你会不会也很可惜我不是个女子。”
“不要乱冤枉朕,朕可从来都没有那样的想法。”卫以珩在他身边坐下:“朕特别烦孩子,一看到就觉得闹眼睛,你若是真给朕生了十七八个的话,朕除了弑父杀兄以外指不定还得担上个杀子的罪名。所以你可不用想给朕生。”
“假话。”
“真话,比珍珠还真。”卫以珩去亲他:“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天天骗我。”容池临推开他将瓜子放到他面前:“给我剥瓜子。”
“天底下就你敢使唤朕使唤的跟奴才似的。”卫以珩一边道一边剥给他:“怎么不吃五香的?”
“早上闲着没事吃光了,又懒得叫人填。”
卫以珩无奈的很,转头叫人送了一碟进来还有一盘小橘子。
正巧,卫枫儿突然来了。
她手底下的丫鬟提着两个食盒进门,卫枫儿道:“昨儿他不是一直念叨着我做的羊肉吗,左右最近无事,昨晚就叫人准备出来顺便做了几个小菜,快趁热尝尝。”
容池临眼前一亮:“长姐竟还记挂着。”
卫枫儿叫人将东西摆出来:“尝尝吧。”
香气扑鼻的羊肉,色泽诱人的黄焖鱼翅,叫人口水直流的烧鹿筋配上两碟炒青菜不饿都看饿了。容池临也不推脱,夹了一块羊肉放到嘴里眼睛都亮了。
对于任何人而言自己做的东西得到由衷的赞赏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卫枫儿也不例外。看容池临都觉得顺眼极了,笑道:“时间不够多就做了这么几道出来,那个盒子里面是挂了浆的甜点,你们先吃着,我就先回去了。”
容池临连忙挽留:“这么多呢,一起吃吧。”
卫枫儿摇头:“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都是自家人,小果子去添双碗筷,再把皇上叫人从宫外带回来的那几样点心拿上来,顺便打包些送到长公主住处。”
他这么慷慨,卫以珩却不乐意了,侧头看他:“你现在都敢做朕的主,拿朕的东西送人了是吧。”
容池临嘿嘿一笑,示意卫枫儿快坐。
卫枫儿仍是有些犹豫,卫以珩便道:“坐吧,你若是不留下吃个便饭的话,等会儿他保准又要闹朕。”
容池临自知搭建关系的事不能一蹴而就,他也不是为了让卫枫儿和他好,是为了让卫枫儿能和衍之更亲近些,这样日后也算是有个伴。
挥别卫枫儿,容池临闲着没事,缠着卫以珩想要出宫去玩,卫以珩扭不过他,估摸着今日没什么事也便就答应了。
出了宫的容池临就像脱了缰的野马,这也想瞧瞧,那也想望望,手里面拿着三个糖人还不忘再下一家再买一个。
“都是一样的你又不吃买那么多做什么?”卫以珩一袭黑衣常服头发跟在他身后,容池临把手里的三个顺便塞给他:“好看啊,这个猴子前面几家都没有。”
还没等做完他又被不远处的冰棍铺子吸引去了,卫以珩取了糖人跟在屁股后面付钱追上去。
容池临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我要荔枝味的,心肝儿你要什么味道的?”
卫以珩面不改色:“和你一样的吧。”
小摊贩忍不住打量面前这两个天神般的人物。
这俩……不都是男子吗?怎么还能以心肝儿称呼……
难不成这位公子名字就叫心肝儿?
容池临挺直了腰板:“不要怀疑,这是我相好的。”
摊贩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爷您说笑了,小的哪敢好奇这个?”
容池临不以为意:“现在连皇上都讨了个男妻,这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小哥不会还接受不了吧。”
“岂敢岂敢,爷您可真是折煞小的了。”摊贩摸着脑袋:“您的冰棍,趁早吃哈,天热容易化。”
容池临叼着冰棍走了,卫以珩付了款跟了上去。
“你这上面印的是什么啊?”容池临在一家年糕铺子前停下来,指着白乎乎的年糕上面的花。
“是鸳鸯。”
容池临心道这鸳鸯画的可真丑,一看就不是好彩头:“给我两个没画过画儿的年糕吧要刚出锅的。”
“好嘞!”
卫以珩刚走过来容池临就抓住他:“你在这儿帮我等着年糕,我去那边买碗糖水!”
卫以珩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拉到身边:“一起去。你急什么时间有的是,搞得跟以后都不能来了似的。”
“我性子急啊。”容池临笑道。
“不用急,若是逛不完的话过几日没事的时候为夫再带你出来就是。”
“那不行。”容池临把手挡在嘴边压低声音道:“过几日没事咱们就能在床上运动消磨时间了。”
卫以珩无奈极了,将人搂着脖子好一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