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刻开始,恒德将沦为大楚的附属,再也没有君主。
养尊处优再不可及。
枷锁声叮铃作响,恒德王身后跟着的是自己的几五个儿女,再往后是后宫妃子,恒德无皇后,薛贵妃为后宫之首,此时正哭哭啼啼的被人推搡着往前走。
鹅黄色的衣裙沾染了不少灰土,面容妆发即便身处落魄仍然得体,甚至还有的首饰和装饰都一件不落,年岁还未及三十,风韵犹存,哭的我见犹怜:“陛下……陛下……”
“该改口了。”方程潜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从后方行来,不带任何温度的看了她一眼:“普天之下将会只有大楚一位皇帝。”
薛贵妃红着眼抬头,脸上还挂着泪,朱唇微启,她对自己的容貌素来自信满满,只要是个男人就看不得她撒娇委屈。
她抬手抹着泪,微微侧头,把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呈现在方程潜面前,泪珠掉在地上,竟未弄花半点妆容,哭道:“奴家不过一介妇人,还望将军垂怜,莫要为难。”
她小声抽泣:“奴家的夫君身子不大好,请将军让各位大哥轻着些吧……”
方程潜厌恶的收回视线,一个字都没留下,冷冰冰的走了。
薛贵妃怔了一下,收起自己楚楚可怜的样子,有事尴尬又是发狠。
“还当自己是贵妃呢,也都是快三十的人了竟然还没有半点自知之明,方将军不过二五年岁,岂会垂怜你?”张娘娘和薛贵妃素来不和,在恒德王面前还能装出几分恭敬和姐妹情深,此时此刻谁心里都不痛快,忍不住讽刺起来。
“再多说一句本宫非撕烂了你的破嘴!”
“本宫?呵,说出来真叫人笑话,现在你跟我都是平起平坐,都是罪妇。”张娘娘被推上囚车,手攥住铁栏,瞪着在她旁边囚车的薛贵妃:“也不瞧瞧你那样子,都什么时候还打扮给谁看呢,呸,恶心!”
“能不能少说两句!”恒德王倒坐在囚车里突然暴怒。
两个吵嘴的女人悻悻的闭了嘴,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此去一行,结果大致如何,谁都心知肚明。
废弃君主可能会失去自由当死人一样养着,也可能直接斩杀。
凭世人对卫以珩的了解,十成会是后者。
但幸运就幸运在恒德王有个儿子是卫以珩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或许会沾了这光过上好点的日子也说不准。
而她们这些后妃,无一例外,最好的结果就是压入罪奴所,做尽苦力。
薛轻缦看着自己细嫩的双手怔怔的出神,打小母亲就夸她这双手精致好看,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是做活了,就连重一点的东西都没提过。
冰凉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脸,仍然是婴儿般细嫩,还不老,还不算老的……
她恐惧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女人的皮相就是最好的本钱。
绝不能去罪奴所……
绝不……
方程潜马不停蹄,直到入了深夜才停车整顿,大楚官兵训练有素,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营帐便已落好,渐渐的燃起一个接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火堆。
薛轻缦抱着膝盖,头埋在手臂里只漏出一双眼睛打量着周围。
军兵四处忙碌着,方程潜派各处军长查探计数,自己和副将商讨明日计划。
“将军,这些压来的俘虏怎么处置?”一个皮肤黝黑,笑起来很阳光的男人跑上前:“我看容贯的女人一个个都挺不抗冻的,要是放外面冻死了陛下会不会生气?”
“陛下不管这些。”方程潜淡道。
副将心领神会:“现在都是俘虏了,还指着给多好的条件?找个空营帐,把囚车拉进去一人发一条棉被。”
黑皮肤的兵得了命跑下去,招呼几个人抱着棉被逐一发放。
有人抱怨:“不是我说,容公子相见父亲那就只把容贯押送回去得了,这么多女人还占着囚车多碍事。”
黑皮肤的兵冷搓了搓手,又抱了几条棉被,用肩膀拱他一下,笑的时候漏出两个尖尖的虎牙:“怎么吩咐就怎么做,话多小心烂舌头。”
话音刚落屁股上就挨了一下,被拱的官兵笑骂:“敢咒你哥哥我,是不是皮痒了!”
“别闹,赶紧干完正事好歇着,累死了都要。”
入了春,天也算不上凉,晚上盖着被子也不会冻死,黑皮肤的兵一个个都把被子分发下去,正准备要走,一声娇柔恐惧的声音突然在身边的囚车中响起。
“官爷……”薛轻缦眉头微微颦着,声音很小,声音还在颤抖,实在是我见犹怜,叫人心生不忍:“能给我点热水吗?”
黑皮肤的兵是个队官,名叫傅樊,乡下来的淳朴孩子年岁不大,刚满岁数就从了军,正巧遇到皇上同方将军讨伐他国,一直跟着方将军至此。
位子升的快是快了些,但近两年方将军却并未提拔,说是因为他年岁尚轻,经历的事太少,对于外界的诱惑还没有很强的分辨能力,暂且还不能往更高的地方走。
他抿唇转身,看着囚车里风姿绰约楚楚可怜的女子,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该说不说,长这么大没怎么和女子打过交道,更别说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从下家中阿娘就说过事事都要有男儿风度,要让着护着女子,日后娶了妻也得好好待人家。
虽然是囚犯,但毕竟还是女子,总不能跟其他人一样大骂。
“热水还没有,有人去打水了,等一会儿才能烧好。”
“那能不能麻烦官爷给我一杯……”薛轻缦咬着嘴唇,隐忍可怜:“天太冷了,我肚子好疼。”
“肚子疼?”傅樊微微侧头:“要如厕吗?囚车里面有恭桶,你把帘子放下来……”
“不是的。如果方便的话……请官爷给我点不要的破布料吧。”
傅樊不解:“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官爷别问了,实在是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