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以珩看了看旁边的住家,又看看这一户,不由得怀疑,雪仍在下着,可为何这家地上竟没有半点积雪,反而像是春日开化似的。
他跳下马,指尖沾了一点地上的水渍。
是盐。
冬日的小村落总是格外安静,平日里都没什么人出来院前的积雪都印不上几个脚印。
突然被外来的声音这么一喊,好信儿的邻居便都从门口探出头来,陈江高举锦衣卫令牌:“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无论在任何时候,锦衣卫的名声都不是很好,他们下手狠毒,不讲情面,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又是隶属于皇帝,除了皇帝以外,无人可以问责他们。
百姓自然避之不及,话音不过刚落,原本探出头来的农户便都缩了回去,可是他们现在在的这家却久久没人出来。
陈江看了一眼卫以珩,吼道:“这家人呢,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要我亲自去请你们吗!”
死寂。
陈江手放在佩剑上,一脚踹开门。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卫以珩立刻闯了进去,只见屋子里的桌台已经被掀翻,几个瓷碗碎在地上,和地上的红色液体混在一起,在血泊之中破碗旁边倒着两个人,眼睛瞪得极大,毫无焦距。
是被割了喉。
试都不用试,肯定已经死绝了。
“陛下……”
卫以珩抬手不让他说话,面若九尺寒霜,目光停在做饭用的大锅旁边,一个白瓷碗里。
那是一朵白色的小花,开得正盛,和瓷白色的碗混在一起不易发觉。
他伸出手去,指尖刚碰到花瓣,那朵花便碎掉了。
“白梅?”
卫以珩咬紧牙关,他长相本就极为凌厉,此时压低健美,愈发显得杀气腾腾:“是海棠。”
“海棠?这怎么可能,大冬天的这花早就死了。”
卫以珩猛的转身,跃到门口的马车之上。
海棠,海棠,冬天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花……最不起眼的东西……
采花贼的标致。
卫以珩闭上眼,马车里有极淡的香味,似乎是迷药一类的东西,味道极淡,已经散去了很久。
他在车上翻了一圈,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宫里每日都会由专人出门采购新鲜食材,到了冬日采购最多的就是家禽牲畜,为防止有心之人下毒,每日选用的农家自然都是不定的,往往都是用农户家的马车把东西运到宫中,卸下食材再送出去。
想必贼人就是藏于马车中混入宫的。
“陛下,这附近都撒了盐雪根本积不住,看不出踪迹。”去附近巡视的锦衣卫跑回来:“但是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不规则的雪痕,应该是在树上穿行时抖下来的积雪,但是很奇怪……似乎是又往城里去的。”
卫以珩略加思量,道:“差人去给严其送个信,如果他那边没什么线索的话,就让他快速追上来。”
陈江微愣:“陛下您不是让指挥使大人直接回宫抓人的吗……”
“朕怀疑这事可能跟采花贼有关,容不得大意。”卫以珩骑在马背上俯视他:“叫人去宫里把金雾叫来,他对采花贼了解颇多。
若是丞相的人绑走容池临,那他们肯定不敢对他如何,因为后果没人付得起。
但若是牵扯上采花贼,若是想鱼死网破……
卫以珩不敢细想,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率队沿着雪痕策马疾行,不到一刻钟,就来到城门口。
一路打听着,最后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前。
说它不起眼不是因为它装修不好,而是因为太好,甚至比周围的还要好上几分,金漆银瓦,长柱通天。在这纸醉金迷的喧嚣闹市中,和其他的奢侈建筑融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的索然无味。
卫以珩和陈江对视一眼,后者立刻走进去,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客栈里没什么人,店小二矮矮胖胖,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红帽迎上来:“几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呐?”
“找人,”陈江道:“你有没有看到有人带着一个红衣服的公子来过?”
小二搓手笑道:“实在抱歉,住咱们店里的人非富即贵,咱们可不能随便透露住客的消息。”
陈江长的本就凶,如今又因为急躁更显出几分狠,顿时拿出自己藏在衣摆下的腰牌,就差没拍在小二脸上。
店小二好歹是见过世面的,虽然被吓了一跳,很快就缓了过来,认认真真想了一遍。
“大人说有人带着一个红衣服的公子啊,”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不停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那两人一柱香前刚住进咱们客栈了,就在三层最里面那……”
话音未落,一行人像风似的掠上三楼,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围在了那间房外头。
一行人拔出剑,陈江猛地踹开门。
房门断成两截,掀起的风和大开的窗子灌进来风的撞在一起,吹起桌子上的纸张。
然而屋子里面早已见不到半个人影。
桌上的白瓷碗中,放着一朵同样的的海棠花。
卫以珩突然意识到,这人似乎在变着法的耍他。如此牵着他鼻子走,自然是为了能给宫里面动手脚的人创造出很多时间。
陈江试探道:“只凭着几多海棠花,陛下就确定此事和采花贼有关了吗?”
卫以珩神态依旧算是平静,但是一双眼睛阴寒的吓人:“采花贼行踪不定,难抓的很,你看我们现在不就一直在吃他吐给我们的东西吗。”
“那还要继续追吗?”
卫以珩摇头:“等严其和金雾。”
“这样耽误时间容公子怕是会有危险……”
“他们暂且不敢。”卫以珩将花瓣碾碎:“朕得把主动权重新握在自己手中。”
处心积虑这么久,他们的目的就是拖住卫以珩的手脚,这也是卫以珩的筹码。
他要让这群人尝尝亲手磨的刀子捅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滋味。
护城河旁边的一处废弃小屋中,门窗都破烂不堪,冷风呼啸着灌进来,吹的人瑟瑟发抖。
林子从外面进来,把手里红色的狐裘丢到正坐在瘸腿椅子上的之也怀里,周围都是脏的,唯独他那一块一尘不染,这人无论到哪都是一副洁癖晚期的样子。
林子道:“我穿着这衣服跑了那么久,皇上压根就没信,找都没找我。”
“他要是信了他就不是卫以珩了。”之也一双桃花眼看过来,手里的折扇挡住了半张脸:“能拖住他的手脚就好。”
之也把狐裘挂在手臂上从椅子上下来,捏住地上人的下巴翻来覆去的看:“瞧这小模样长的可真是俊俏水灵,太嫩了,我瞧着都心动,难怪会让皇上心猿意马。”
他拨了拨容池临的唇瓣,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可真软,牙口也好,这要是做起口侍来指不定多舒坦。”
“你离他远点,再把人给弄醒了!”
之也不以为意:“药下的足,我现在就是把他给上了他也醒不过来。”
“就你这幅登徒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采花贼呢。”林子上前作势把他拉开:“皇上能信他是被采花贼抓走的吗?”
“他当然会信。”之也拿扇子挡住他的手,狂傲无比。
林子有些不是脸色,还挂着一副热络模样:“讲真的,你是怎么能把采花贼模仿的这么像的?”
“呵,”之也突然一笑,扫他一眼:“我和你很熟吗,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这是什么态度?”林子垮下脸:“别忘了丞相不在,你就得听我的。”
“别急,听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