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公子?”婢子捂住嘴,面露惊讶:“就是……一直住在养心殿里的那位?”
“你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姑姑把手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除了那位容公子还能有谁。”
“不会的不会的。”婢子从衣堆里挑起一个角:“这里面可有黄色的衣服,除了陛下这颜色可没人能穿。”
黄色的……容池临突然想起自己缠着卫以珩讨黄衣服时的场景。
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把茶杯慢慢放到嘴边,热气熏的他眼睛疼,卫以珩这人可真是……
姑姑叹了口气:“怕就怕陛下被男色蒙了心,这些衣服的尺码,跟容公子上次制的那一批一模一样。”
“陛下连帝王色都给他穿,这……这怎么可以!”
姑姑又绷着脸提醒:“你小声些!”
那婢子怒极,声音还是没控制住:“他若是个女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男子,如此迷惑君王简直岂有此理!陛下怎么就能娇惯他到如此地步!”
“别再说了!”姑姑拂袖拽起:“那位如今就住在养心殿里,你也不怕被听去丢了性命!”
婢子连忙环住她的手臂好生安抚:“姑姑莫急,陛下肯定不能让人住在正殿的,肯定是安置在偏殿,不然这会儿肯定早就出来了。”
姑姑拂袖不理她,安静了好一会儿,外面才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张福满的声音:“小礼子你把东西送到屋里去。”
在正殿里住了一个多月的容池临连忙从窗前离开,往床榻的方向走了走。
手刚碰到珠帘门就从外打开,卫以珩修长的腿跨过门槛,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想跑?”
“你很闲吗?”容池临心里五味陈杂,有些心虚的瞪他:“没事总回来干什么,奏折不需要批阅吗,公务不需要处理吗,地方太平吗,朝廷里没事可做吗?”
言外之意:该干啥干啥去,别往老子身边凑!
太监把衣服放在桌下便退出去,容池临瞥了一眼,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多,而且各种鲜艳的颜色一个不落,单是红色就三套不止。
“朕带你去见人证。”卫以珩上前把他从珠帘后面拉出来,顿时攒起眉头:“衣服穿的这么邋遢,叫别人看去了像什么样子?”
容池临衣服穿的简直是惨不忍睹,卫以珩出去前他衣服就乱的不成样子,回来以后更是不忍直视,外袍松哒哒的挂在手臂上,里衣也敞开了领子,圆润莹白的肩头若隐若现,加之于上的牙印更是让人想起比真实发生的还要旖旎的事。
卫以珩喉结动了动,粗鲁的把他衣服提上去:“不知羞。”
“起开,我自己有手有脚,”容池临打掉他的手,自己整理好衣服:“见什么人证?”
“能证实朕不喜欢季之陌的人证。”卫以珩道。
“呦,我说你怎么就出去这么大一会儿,是串口供去了吧。”容池临这人很奇怪,他越心虚越动摇,就越忍不住想挖苦。
卫以珩抿唇:“朕是去把人给你带来了,你这副不知羞的样子怎么出的去养心殿的大门?”
“有什么出不去的!”容池临被他瞪了一眼,慢悠悠的开始穿衣服,小声嘟囔:“反正丢的是你的人,别人骂我一句狐狸精,也得骂你一句好色昏君,值了,反正我又不要脸。”
“你还不要脸呢,你最要脸了,”卫以珩眯眼:“你脸皮都是成斤买的,要不然怎么能堆的比城墙还厚。”
容池临:“……”狗皇帝骂人水平见涨啊。
容池临被带着出门,养心殿整座宫极大,院子后头甚至有一个精致的花园,据说到了夏日花香扑鼻,坐在屋子里就能闻到后面的香味。
二人走在外头的长廊里,拐了好几个弯才转到养心殿一处角落小阁,门口有侍卫把守,还未等进去,就听到女子的啼哭声。
容池临停下脚步:“季之陌?”
“嗯。”卫以珩牵起他的手:“朕要当着你的面断了她的念想。”
“我不去,”容池临用力抽回手,带着怒火看他一眼,立刻往回走去。
卫以珩手中一空,顿时追上去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还在生气?”
“我为什么不生气?”
“朕都已经……撒过娇了,不是说夫妻吵架撒个娇以后过个一刻半刻的就没事了吗?”
撒娇?
容池临一懵。
他什么时候撒过娇了,再说了就他这凶巴巴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撒……
等等……容池临突然恍然大悟……当时卫以珩那变态行径难道他娘的就是撒娇!?
容池临的心突然就软了。
还掺杂着许多难过。
对于一个君王而言尊严多重要他是知道的,更何况是卫以珩这样嚣张惯了的人。而他却放下尊严只为了哄自己开心,而自己当时还说他变态……他当时得多难过啊……
容池临正欲开口,卫以珩继续道:“为什么不跟朕进去,朕可以证明给你看。”
容池临无奈:“她本来就是受害者,你现在还带着我去宣示主权,未免太无情了。”
作为一个踏着人心血海走到如今的君王,卫以珩并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在他的眼里,棋子就是棋子,即便到死也该践行它棋子的职责。
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水至清则无鱼,他从不是清白的人,一直是个无情的人。所以即便到了现在,他对于季之陌依旧没有半分愧疚同情,就如同一开始对容池临一样,要怪就怪他们生错了人家。
可是对于现在的容池临,他却是愧疚到了骨子里。
爱与不爱,天壤之别。
庭院里一时沉默。
余下微微啼哭。
“池临。”卫以珩突然道。
“朕一向都不近人情,一直都准备在季环离倒台后将他们一家赶尽杀绝诛杀九族,可是……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卫以珩踌躇片刻:“朕可以在事发后留季之陌一命,就当是做朕棋子的报酬,如此……可算顺了你心中公平?”
容池临看着他,心里越发酸楚,一时忘了说话。
以为他是不同意,卫以珩想了想:“不够的话,朕还可以保她一生衣食无忧,找个老实夫婿,你信朕,朕对她真的没有一点想法。”
卫以珩抿了抿唇。
罪臣一家他只留一个季之陌,容池临会不会又误会他是出于私情,他本来就对季之陌醋哈哈的,这样做会不会适得其反。
两相为难。
卫以珩正想补充一句“如果你担心的话朕现在就给她赐婚”,容池临突然叹了口气:“你这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他踮脚,握住卫以珩的衣袖毫不犹豫的吻上他的唇瓣。
卫以珩心头一颤。
容池临移开,摇头苦笑:“我信,稍稍想一下就信了,我又不瞎你对我和她的区别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就是气不过而已。气你明知道我如今没有安全感还骗我,气你背着我和别人勾搭。”
“我小心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容池临睫毛帘子垂下来:“你是皇帝,处事没有那么容易,我们本就不是同一个境况生长起来的人,身为一国之君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没必要也不可以为了我改变你的想法。”
“其实仔细想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容池临耸肩,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理我都懂,换位思考我会和你有同样的选择,可我还是忍不住小心眼,忍不住耍小性子无理取闹。”
许久,卫以珩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容池临抬眸:“看在你撒娇的份上原谅你一次,以后不许再骗我,若有下次,绝不……”
卫以珩猛地把他抱在怀里,抱的那么紧,好像一松手就会消失似的。一时间他恨不得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告诉他自己根本不是和他相好已久,告诉他卫明泽说的都是真的。
所有的话都堆在胸口,就等着一个松懈好像雪崩似的倾泻而出。
可彼此的体温纠缠在一起,终是一言不发。
终归是贪恋现在的美好温存,他害怕失去。
有些话一旦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喜欢,他还没来得及对他好,还没弥补自己的愧疚,他不想失去容池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