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江光年的事一次都没有被提起过,依旧不清不楚的被禁足,季环离那日被吓成那样竟然也没有和他有私下交流,一直耐着性子,一点尾巴都不让人抓。
而容池临和绳结斗了几个来回,最后以胳膊扭伤告终,如今不光是断腿,又加了一个不能大幅度活动的手臂,日子一天比一天过的惨……看卫以珩的时候眼睛简直能喷火。
“呦,皇上回来了啊。”卫以珩这日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容池临正因为活动不便,打翻水杯弄湿了话本而心情不好,阴阳怪气道:“今儿我又打碎了一个古董瓷瓶,皇上是不是要把剩下的两个好的胳膊腿绑在一起啊,没事,您尽管绑,动一下算我输。”
卫以珩:“……”
“打碎了东西你倒是理直气壮。”
容池临“切”了一声:“要不是胳膊坏了我能打碎吗,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
卫以珩上前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以下犯上,朕看你眼里就没有礼数。”
“错了错了,下次还敢。”容池临扭头把下巴抽出来,翻了个大白眼:“你自己说的对我百般纵容,现在就烦了不是,怪不得世上人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卫以珩捏住他的脸往自己身边拉:“说话要摸着良心,池临,朕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严其想要把你千刀万剐了,你这扣屎盆子的功力简直就是一绝。”
“切。”容池临打掉他的手正准备扬长而去,突然被闯进来的太监吓了一跳,容池临退了几步,骤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直觉告诉他,好像出事了。
“陛下,公子,”太监跪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一脸惊慌:“那个失踪的锦衣卫……找到了。”
卫以珩懒散的喝了口茶。
“人已经死了,是被丞相带过来的,现在满城的人都知道了,就等着容公子去指认呢!”
容池临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明白了那种不安究竟来源于何处,他下意识的看向卫以珩,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卫以珩慢吞吞的放下茶杯,依旧平静的不成样子:“去看看吧。”
一出门冷气席卷而来,容池临拢紧领口紧紧的跟在卫以珩身侧,心跳越来越快,焦急道:“那个刺客,肯定是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季环离是要反咬一口了,我到时候要怎么说啊?”
“别怕,”卫以珩拍了拍他的头,甚至冲他浅浅一笑:“实话实话就好,有朕在,没什么好怕的。”
从始至终他都是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容池临看着漆黑发亮他的眼睛,不知为何,真就没那么紧张了,他搓了搓手,出来的及,连手炉都忘了拿:“反正我就看到了一只手,说不知道就好了。”
卫以珩看着他的小动作,本想视而不见,但是这些日子的假情假意已经让照顾他这件事渐渐成了习惯,竟慢慢将他的手拉了过来,用自己的体温暖着。
然而,出乎意料的,容池临的手出奇的软,从掌心滑过,搞的心都跟着痒痒,平日里虽然打打闹闹无意碰到过,但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握他的手。
心中诡异的升起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卫以珩垂眸,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究竟因何而起,那只手纤细白皙,好看的紧,原本的冻疮薄茧这些日子也都用上好的药治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一点淡淡的红痕:“你说什么都不重要,他一定会让此事坐实的。”
容池临只顾着紧张,满心思都在如何应对季环离上面,下意识的与他相握,竟没发现那人的小动作,直到进入满是人的奉徳殿,他才后知后觉的抽回手,耳朵不合时宜的泛上一摸红。
屋里的人尽数跪下请安,卫以珩扫了眼殿中央盖着白布的尸体,直接坐到龙椅上,叫人在旁边给容池临摆了个座椅,冷道:“丞相,说说吧。”
“启禀陛下,此事说来惭愧,老臣和护国公有同乡之情,对此案多少有些关注,那日容大人搜府的时候老臣曾派人照顾这,就是怕有奸人为非作歹对容大人不利。”季环离不卑不亢,进退有寸,字里行间都不忘把自己摆在局外人的位置。
“当日容大人遭遇刺客之时,严指挥使未曾抓到贼人,但是说来奇怪,臣安排在府宅周边的护卫无意间竟射中贼人一箭,可那人身手极好,让他侥幸逃了。”
言外之意,我手底下普普通通的侍卫都能射中人,你堂堂锦衣卫首领为什么连人影都没看到?
“然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早上在护城河边,有人看到了他的尸体,老臣本以为只是个普通人并未在意,然而背上的剑伤和面罩之下的那张脸实在让老臣心生恐惧,不知如何是好,便急忙来上报陛下了,还望陛下圣决!”
季环离一副衷心似海的磕了个头,卫以珩指尖轻扣在金子做成的龙头扶手上:“丞相的意思是说,朕故意叫锦衣卫去陷害护国公了。”
“臣惶恐,臣不敢!”季环离宽袖一拢,又磕了个头:“陛下厚德载物怎么可能陷害忠臣,只是臣觉得,陛下身边之人可未必不动了歪心思,若是某人为了早日完成任务妄图走捷径也不是不可能,若是蛊惑圣上甚至先斩后奏。”
指桑骂槐如此明显,容池临这暴脾气顿时就炸了锅,腾地站起来指着季环离鼻子骂道:“季环离,你还要不要点脸,挺大岁数个人了,怎么就这么不知……唔!”
张福满着实吓了一跳,从后面用绢布捂住他的嘴,赔笑道:“容公子话不经心,还望丞相见谅。”
“你捂我嘴做什么?”容池临气急败坏的甩开他,像是占着理似的:“我被人扣了屎盆子我还不能发泄一下不满的情绪了?”
“竖子无礼!”季环离脸绿的都快赶上黄瓜色了,他堂堂丞相,谁见到他不都得点头哈腰低三下四的,这辈子就没被人这么指鼻子骂过!
容池临态度坚决的像个局外人:“你说我栽赃陷害,我还说你谋杀朝廷命官栽赃于我呢!”
严其在一旁听着心里窝火,你这被含沙射影的说了几句就受不了了,老子当时可是被那么多人围观,听你一个接一个的屎盆子扣过来,老子当时也没说啥啊,还不得忍着挨了二十大板。
“我!臣有证据!”季环离不屑同他争辩,直接转向卫以珩:“陛下,且不说凭严大人的身手不可能看不到人影,单说容池临此人就是劣迹昭昭,引着众人往墙边走,正巧看到一只手,而后在觉得外面有刺客的情况下竟然还敢一个人溜出去,除了知道刺客不会伤他以外臣找不到任何说法。”
“呵呵。”容池临翻了个白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嘴长在你身上怎么说都成。”
“你!”
“池临,”卫以珩突然倾身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捏住他的脸满目纵容:“乖一点。”他又转向季环离:“丞相说话可要讲究证据,池临是朕捧在手心里的人,可容不得他人污蔑。”
他接着道:“你说是池临安排假刺客故意栽赃言之凿凿,但池临说护国公设下刺客也是有理有据,你若是空口无凭,朕自然是要严惩的。”
“臣自当有实证,还请陛下宣人证进谏。”
“宣。”
一声接着一声响亮的传唤响起,尽管容池临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朝殿外看去。
刘家妇人和薛家的孩子心脏都快要从嘴里跳出去了,平常看了那么多次的皇宫,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真的能踏上白玉阶梯,摸一摸那红墙绿瓦,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怕但少年人总是胆子大些,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四处看:“那龙头是黄金做的吧!”
刘家妇人把手指放在唇边:“嘘!”她提着裙角,精细的理了下鬓角,在公公的指引下跪在殿外:“民妇刘黄氏拜见皇上!”
据传言皇上生的极其俊俏,宛若九天之上的仙人,高岭之花,贵不可攀,他一直都好奇着皇上长得究竟多俊美,如今终于有机会能见了,却怎么也不敢抬起头。
薛家孩子直直的看着上面,一个高贵疏离,一个冰清玉洁,两个神仙似的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谁都没往这边看,直到身后的公公咳嗽提醒了一下,薛家孩子才宛若大梦初醒,失神道:“天啊,两个神仙哥哥……”
话音刚落,两个人顿时看过来,那孩子猝不及防的对上卫以珩的视线,顿时感到一阵寒意,头皮瞬间麻了,莫大的恐惧席卷了他,噗通磕了个头:“草民……草民薛小七拜见皇上!皇上赎罪!”
卫以珩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责备,没成想容池临被夸了很是开心,抢在他前面打哈哈道:“没事,皇上仁爱待民,你又是无心之过,别再失礼就好了。”
卫以珩看向他,依旧一脸不悦:“你到很是大方。”
“这么点个孩子你总不能打人家板子,还不如送个人情让他少说你两句坏话……到外面赞扬赞扬你的宽宏大量。”
卫以珩转头,不怒自威,明明是平平无奇的话由他说出就平添了无尽的压迫阴森:“既然池临都为你求情,此事便作罢了。把你们知道的如实交代,若有半句虚言,朕绝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