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登基后几年才及冠的,由于没有太皇太后,唯一一个长辈皇祖母脑子又不太灵光,于是当时礼部便几夜不休不眠选出了十个上好的字供皇上挑选。
可当时皇上却看都没看,说自己的字早已定下,却并未告诉任何人那字究竟是什么,直到祭祖刻字落名的时候张福满和几个亲信才看到皇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千秋”二字。
当时皇上的表情他们没法看到,但就是感觉到很不一样,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又没人能说的上来。
等到祭祖结束,皇上走下祭祀台,那块刻了字的石碑又被沉到了地下,此后在也没人看得到了。
“别!别过去!”床榻深处的梦话仍在继续。
卫以珩黑着脸,猝然将桌子上的瓷器扫到地上:“究竟是谁让他知道的!”
这次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张福满磕头道:“陛下明鉴,奴才跟了陛下十余年,一片忠心,可不敢随便跟人说啊!”
卫以珩冷道:“弄醒他。”
“太医刚用了药……”
卫以珩一拳捶在桌上:“朕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张福满立刻爬起来,取了银针回到寝房,用叫醒犯人的法子扎醒了他,容池临倒吸了一口气,猝然坐直了身子,似是受了惊吓,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眼泪滑了下来。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可是脑子中就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两个字——千,秋?
那是什么……
“公子做噩梦了?”张福满不露痕迹的收起针,恭敬道。
容池临似乎听不到,自顾吸着气,许久才茫然戒备的看向他,看着富丽堂皇的屋子,一种完全放松不下来的样子抹了下脸,甚至往床里缩了缩,依旧没说话。
这是哪里?
那个自称是他夫君的人呢?
他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桌案吊台上燃着几盏油灯,温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屋子里立着一群伺候的宫人,他握紧被角,听着张福满说着什么,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
张福满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公子?”
容池临眼里闪烁着惊慌,像是警觉的幼兽。
公子?是在叫他吗?
“公子莫怕,奴才是伺候您的太监张福满,我们陛下暂且出去了,”张福满知道卫以珩就在门口的屏风后听着,斟酌道:“您刚刚一直在叫人,不知做了什么梦……”
“我叫人了?”容池临皱眉,用力的回想换来的依旧是空白和疼痛:“我一点都不记得。”
“你叫了朕的字。”卫以珩绕过屏风,面色阴晴不定:“为何?”
再次见到卫以珩,容池临骤然生起一种难以形容的踏实感,他忍着疼往床边凑了凑:“你去哪了?”
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是陌生的,一张张脸都冷漠到了极致,像是面具一样挂在脸上,太可怕了。
卫以珩纹丝不动,仍在等他答复,容池临盯着他深邃的眉眼:“我都不记得你的字是什么,怎么可能叫的出来。”
卫以珩嘴唇微动:“千秋。”
容池临顿时一愣,这竟是他的字吗,能在睡梦中喊出来,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我不记得为什么要叫了。”容池临觉得他这幅样子有些可怕,再度向床里凑:“再说了,你我本是两情相悦,我叫你的字不是很正常?”
卫以珩无声的吸了一口气,自知逼问无果,强压怒火挂上一抹担忧:“你叫朕的名字叫的很惊慌,朕以为你做了噩梦所以有些担心,没事了,你别怕,去泡泡热水放松一下吧。”
容池临看了一圈四周的人,剧烈的不安包裹了他,除了陌生都是陌生,就像是一个个魔鬼随时准备将他挖心刨肝,整个屋子里面唯一熟悉的人此刻又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便再不想也只能任由宫人把他架起,走到东耳室将他放进木桶,还有专人抬着他的断腿,以防碰到了水。
一身的伤骤然接触到温水顿时开始发疼,容池临咬牙忍着,细细打量周围的一切。
“张公公,”他警惕的开口:“我和陛下相好多久了?”
张福满按照卫以珩交代的作答:“快两年了。”
“你能多说说我和陛下的事吗?”
张福满淡然一笑:“陛下待您极好,您更是十分黏他,如胶似漆的,对他是完完全全的信任,从来不会向现在这般怀疑,公子,老奴伺候陛下多年了,陛下虽然不表露,可是老奴看得出来,您对他这样戒备,他很难过。”
“竟是如此?”容池临眼珠转着,若真是这么好也说得通自己昏迷时会不停唤着他的名字:“可若真的很相爱,为何你们还以公子唤我,而非皇后?”
张福满按照卫以珩之前教的说法对答如流:“因为您有男儿之志,又怕天下质疑,陛下这是遵从了您的想法。”
容池临喃喃道:“竟是如此吗。”
他觉得自己并不讨厌当皇后啊……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努力……这不挺好的吗……
正思量着,耳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卫以珩步入:“你们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