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两人不停奔逃,却是由于受伤,速度自然比之前慢了很多。
过不多时,冥兵就追了上来,身后枪声不绝。
那鬼兵忽然说:“大小姐,两人一起逃是决计逃不掉的,要不这样,你快走,我去引开他们。”说着便欲往另一边走去。
秋娘一把拉住他,说:“要走一起走。”
那鬼兵说:“大小姐,自从阎府初建时,我便跟了你,今天也该尽我的责任了。”
秋娘愕然,又听他说:“大小姐快走,不要管我。”转身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说:“大小姐,活下去,为兄弟们报仇。”说完毅然大步走去。
秋娘泪水哗啦而下,眼见一个又一个鬼兵不惜性命地保护自己,心中甚是感动,她想同这些人一起赴死,但当听到那鬼兵临走时所说的:“活下去,为兄弟们报仇。”便暗暗心想:“我一定要活下去,才能为林老大,为兄弟们报仇。”
咬了咬牙,转身离去,过不多时,听见另一边传出喊声:“快来啊,我们在这里。”随即“嘭”一声枪响,想来该是那鬼兵吸引冥兵所作。
秋娘左手按住伤口处,强忍疼痛,登时加快了脚步,一粒粒汗珠自其额头上滴落,混进泪水中,便又被她右手擦拭而去。
片刻过后,那鬼兵所在方位彻底安静下去,多半那鬼兵也已经命丧敌手。
秋娘伤口处血流不止,在这夜色中,荒山之外,更没什么法子,只能一直向前一步一步行去,也不知前方是何所在。
忽地有一刻,她眼神迷茫,便要倒地晕厥,却是强撑着又爬起来。
身后冥兵虽已经不见,但伤口这样总不是办法。
便在那么一刻,眼前忽现亮光,一栋别墅隐约出现在眼前,一来夜色深沉,难以辨认,二来自己失血过多,眼神迷茫。
走到此处已然力竭,便就此晕倒了过去,不省人事。
……
古玉狄师兄妹将柳思琪和姚曼送到了凤衙,还好及时赶到,杨芯立即为二人手术,取出伤口中的子弹,又将伤口缝合,敷上药,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却一直昏迷不醒。
严森诸人对两人甚是关心,见两人重伤,此刻都心神低靡。
众人对古玉狄和芸铃二人看了看,谢过二人之后,又问了如何发现柳思琪他们等一干事宜,便没再多说什么。
心中对古玉狄和芸铃来历虽好奇,但并没有多大心情去问。一切都得等到柳思琪二人苏醒,才能知晓事情来龙去脉。
因此古玉狄二人处在众人之间就显得很尴尬,要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不说吧,那就这么干坐着。
无聊之下,古玉狄只得找个看得到天空的地方,拿起手中玉笛,缓缓吹了起来。
严森、杨芯、李熊还有林欣毅和芸铃等人,只听得这笛声悠扬婉转,笛音悦耳动听,宫商角徵羽等各种音调变幻不定,犹似溪水潺潺而流,像是微风轻轻拂过,叫人听来心旷神怡。
众人心情极糟之下,闻此曲来,那悲伤之意竟然消退了大半。
芸铃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如此压抑气氛怎忍受的住,一有机会便要开口说话,此时正觅得良机,便对着众人说:“我师兄吹的这首笛曲名叫《安魂》,可令逝者魂魄归于安处,早日转入轮回,跟你们说的‘超度’差不多,这首《安魂》也可叫活人心神平静,去火驱燥。”
芸铃见众人点点头,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了没有,又说:“我师兄吹这首《安魂》,一来,是为了超度城外那些死者,这二来嘛……罢了,说了也白说。”
杨芯是个医生,眼前这种伤怀场面自是见得多了,是第一个回神的人,便当先说:“二来就是安抚一下大家受创的心灵,是这样吧?”
芸铃点点头笑着说:“嗯,不错。”转而又说:“人还活着就该庆幸了,你们要是见到城外那惨状,就觉得这都无甚要紧。”
只听得古玉狄依旧兀自吹着,笛声不断,连绵不绝。
便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士兵的声音:“衙主大人,城南有消息了。”
严森闻言,登时精神大振,忙说:“快说!”
那士兵说:“安翔酒店发生了大爆炸,门窗尽皆粉碎,好在没有波及到周围居民建筑。”严森忙问:“大爆炸?伤亡怎么样?林先生的消息有没有?那些冥兵撤了没有?”
严森一口气连问了四个问题,这才发现自己失态,却早已顾不了这么多,林弈跟丰勇前去赴宴,其实在他们看来两个人跟一个人并无分别,都是一样凶险。一直担心那边的情况,却是沿途一直被冥兵埋伏,探子派不出去。
那士兵沉默片刻,该是在整理语言,要如何将这四个问题一并回答了,只听那士兵说:“安翔酒店周围无一人伤亡,酒店内的尸体都被炸得稀碎,面目模糊不清。那些冥兵分作数个小队已经撤走,途中听他们说……说林先生……”
严森性子略急,忙问:“说林先生什么了?”
那士兵说:“说林先生已经在那场大爆炸中灰飞烟灭了……”
严森闻言,登时身子瘫软在沙发上,杨芯欲要摔倒,却被芸铃扶助了,林欣毅却是兀自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口中喃喃说着:“师父……师父……不会的,师父不会死的……”说着说着竟然跑去不停摇晃着那个士兵,吼了出来:“师父不会死的,你骗人……”
李熊此刻也是神色萎靡,见林欣毅失态,便上前拉他,对那士兵说:“你先下去吧。”
林欣毅不停在李熊手中挣扎着,双手拳头不住捶打着地板,顷刻之间拳头红了起来,眼中泪水涔涔而流,面目早已哭得扭曲。
林欣毅心中悲愤,奋力挣脱了李熊双手,便即抢出门去。
杨芯怕他会闹出事情来,擦了擦眼泪急忙出门跟了上去。
听着哭声和脚步声,来到一院落之中,院落里有个一人高的草人,乃是严森送给他训练用的。
杨芯见林欣毅一直跑到这里才停下,便不再跟上去。
但见林欣毅伸手一掏,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匕首,这个出匕手法自然是林弈教给他的,可令他在打斗中出敌不意。此刻林欣毅使来虽然有些生疏,但也有那个影子了。
他泪水依旧不绝,却也似不大想管一般,只见林欣毅手中匕首对着那草人连连挥劈刺挑切砍,各种动作一口气使将出来,只见院落中草屑纷飞,动作虽略有迟缓,但并不停顿分毫。
匕首击在草人上的声音,夹杂着他的哭声,不绝传入杨芯耳中。
杨芯心中顿觉一阵凄凉,心中对林欣毅又是同情又是无奈。
林欣毅,原是个乞丐,其他乞丐口中的狗娃,向来跟花儿平安乞讨度日,这境地已然很凄苦了。
却在无意中卷入这场争斗中,昔日小情人命丧敌手,这才拜了林弈为师,哪知拜师时日还未满五天,他的师父竟然也深陷险地,死无全尸。
杨芯越想越是悲痛,不禁又哭了出来,又想:“这孩子左右无亲人,师父又……他今后该怎么办?”
想到后来,便也只能将一切罪责归于命运,归于上天。想来天道无情,日月无心,什么悲痛哀绝,什么悲天悯人,这天都不会。
眼前的林欣毅便是在茫茫世间这片汪洋上的浮游,他的命运由不得他做主,只得随波逐流,随时有可能消亡。
但又有谁有办法?若要让这浮游变成驰骋于汪洋上的航母,也只有他的师父林弈。
而相比之下,林弈便是那一艘巨大的航母,他可以摆弄风云,这‘汪洋’上的水波,可由这‘航母’而定。
可是林弈现在却是没了声息,这叫林欣毅这类人如何是好?
此刻众人听闻林弈的消息,心情糟糕透顶,也无心去听什么《安魂》,古玉狄也很识相的不吹了,但他还是很好奇这个林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他知道芸铃忍不住,果然,听得芸铃问:“请问,你们说的林先生是谁啊?”
众人知道这两人新来的,他们不知道也不奇怪,只是这林弈到底是什么人?这就说来话长了,如此心情之下更不想多费口舌解释。而此刻听闻林弈已经灰飞烟灭了,又来问林弈是谁,想想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是以众人都默不作声,只是摇头叹息。
本来死者理应入土为安,可林弈就这般灰飞烟灭,要拿什么东西来入土?众人都有一种错觉,好似林弈在时,凤城风起云涌,此刻不在了,好像世界都安静了,便犹如林弈一死,也带走了他的全部,什么也没留下。
林欣毅直到力竭才缓缓蹲坐在草人旁边,擦了擦眼泪,呜咽之声不觉,拿着手中的匕首,盯着刀柄上的三个字“林欣毅”,不禁回想起跟师父的种种过往。
从他听说林弈回到凤城,之后写了委托信送给林弈,后来帮林弈办事,拜师,送匕,又学这临敌出匕之艺,各种往事纷纷于脑中呈现,立时哭意更甚。
杨芯走上来说:“没事了,会过去的。”这一声安慰便似催泪剂一般,林欣毅登时大哭出声。
杨芯心有不忍,便抱住了林欣毅,不住安慰着。林欣毅只觉杨芯一阵体香扑鼻而来,又觉其胸口柔软,哭意便也渐渐没了。
但立刻回神,连忙挣脱了杨芯怀抱,站到了远处,猛然擦去脸上泪水,手中匕首指着杨芯,愤愤地说:“你离我远点!”
杨芯大感诧异,这孩子怎么这般暴躁?他还生气了!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林弈只是说:“离我远点,我不要你安慰我。”说着转身跑了出去。
杨芯愕然,不知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林欣毅一直将师父的告诫放在心上,此刻便是想到了师父的告诫:“要时刻警惕,尤其在他人令你舒服的时候,若是一时不查,便如温水煮蛙,无处葬身!”
……
(不要问,问就是欣毅需要长大,总是在师父的庇护下是长不大的!他必须独立面对一些人和事以及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