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干什么？”
杨帆林把纸袋放到了一旁，脸色严峻的可怕。
何宛宛不怕这些，没有什么事情会让她恐惧了，除了死亡。只要她还有一条命在，只要这张脸还在，就没有什么事情会难倒她。
“我不过是讲个故事给你听，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何宛宛轻声笑了笑，“我还没有讲完呢，你要继续听吗？这个女人可是有很多话想说……”
“闭嘴吧。”
杨帆林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他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寻找都毫无音讯，为什么在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之后，又添些波澜？
“太可惜了，那个女人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生活，被她的丈夫囚禁了大半辈子，可她丈夫现在生死未卜却依旧束手无策，你说她的心里，该是多么绝望？”
她何止是绝望。
她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和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暗无天日，没有自尊，她那条裙子不知道穿了多久，连本身的颜色都看不出。但是她那张消瘦的脸是可以看出来当年风韵的，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犯了错误，理应受到惩罚。”
杨帆林觉得可笑，这个父亲拿来搪塞自己的理由，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徒劳反抗之后变成自己也能接受的借口。她是真的犯了错误吗？
“是她犯的错吗？”
红灯，三岔路口，一方车流涌动。
“是。”
“总该有原因吧，她说是为了她的儿子，为了她儿子的锦绣前程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可是我问她想不想离开的时候，她却说不想。你知道为什么吗？”
何宛宛的眼睛看着他，像是要将他内心的虚妄和恐惧看穿。
“为……为什么？”
十几年如一日的囚禁，如果有一丝机会可以逃脱应该都不会放过，她怎么会不想离开？这不可能，这个女人在骗自己，一定是这样。
“因为她不敢啊。”何宛宛笑出声，看他像看个心智不成熟的痴儿，“她哪里敢逃，门口卧着一条整日吃生肉的猎狗，被包围的密不透风的房间你以为是个摆设吗？”她在那里日复一日地饱受折磨与摧残，仅仅因为她想要个孩子，想在这家里站稳脚跟。
“我不相信……父亲……”
他本想说，父亲一定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这句话自己都没能说出口。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吗？当然不可能，他自小就知道那男人的恐怖和决绝，以及对自己的厌恶。日复一日加深的厌恶，未曾因为他年岁的增长而有丝毫的锐减。
他是父亲最不喜欢的孩子。
没有之一？
“你该相信的，这些事情，她怎么会忍心骗你呢？”何宛宛发动车子，身后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要将杨帆林淹没在那记忆洪流里。“她是个苦命的女人却还是拼了命生下了你，因为她知道那个男人需要一个儿子，一个男孩，这样整个家族的希望才可以寄托。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吗？”
何宛宛为了知道这些，不惜重新躺上那一张张陌生的床榻，只要最后她身边的人是阿璟，她就心甘情愿。她辗转在一个又一个陌生又年长的男人嘴里，只为了能再多听到一些，污言秽语背后的故事。
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身世却扑朔迷离当然可怜，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没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仅仅是因为他的骨子里没能流淌住他父亲的血液。
“你闭嘴！”
杨帆林手握成拳，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的脑壳敲碎，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些故事，这些对他尤为不利的身世，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能伤到他的利剑。
“我不要。”何宛宛微笑着，手里的方向盘依旧准确地要把他们带往目的地，但是杨帆林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一把伸出手捂住了何宛宛的嘴巴，全然不顾她正在开车。
“闭嘴……”
他不想听，不想听这个真实到无从反驳的故事。
“唔……”
何宛宛皱着眉头，一张脸因为窒息变得狰狞，杨帆林看到她憋红的脸猛地松开了手，车子猛地停在了路上，险些撞上路灯。
“呵……是戳中了……你什么了不得的往事了吗？”
何宛宛喘着粗气，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如果不是杨帆林脸上还有些许的歉意，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要把自己扼死在这里。
“杨帆林，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要掩藏就可以掩藏得住的，我今天之所以说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迟早有一天你要面对这样的状况，所有的秘密都会有公之于众的那一天。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该怎么处理？”
她一个刚刚回国的人用些手腕都可以调查到的东西，更何况在这片土地土生土长的人，他们如果想知道岂不是更加容易，尽管杨帆林的父亲可以只手遮天，他终归也老了。
终归是老了。
“我……”
杨帆林看着又密集的雨势，他该怎么处理？要当着众人的面告诉大家，这个可怜的疯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她的遭遇不过是她信口胡诌拿来敲诈他的理由？
“有时候，坦诚比起掩藏更具有杀伤力。你的父亲不会永远都是那头领队的狮子的，杨氏也该换掌舵人了。”
杨帆林手握成拳，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看不出情绪。
“你父亲这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找个由头，让他快些走吧。”
何宛宛顺手点了一支女士香烟，烟雾缭绕，眼神微微迷离。“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不过我不相信你会和我合作。”
你不相信我会和你合作，所以你调查我。
杨帆林看着她，伸手把烟截了过来，抽了一口，女士香烟入口的清醒感他不是很喜欢，不过现在的确是需要一支烟才能缓解压力的。
“所以，你现在是在要挟我？”
“没有要挟，只是如果你不乖的话，我可能会生气。”
何宛宛把头发高高扎了一个马尾，脖颈白皙，笑容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