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秋呆呆地杵在一旁，他也没想到手里好容易端来的整个托盘上的各式酒水，一个杯子也没留下，全部扣在了地上，地上满是酒水和碎玻璃杯。
“啊，实在抱歉！这是我们新来的服务员，真是给您们添麻烦了！”，渡边店长听见玻璃杯被摔碎的声音，赶忙一个箭步跑过来向他的熟客青田先生道歉。
看见眼前青田客人和他的十几位朋友，齐刷刷地盯着他看，吴雨秋的脸通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有个地洞连忙能钻进去。
一边渡边店长不停鞠躬连声道歉，吴雨秋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可能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让他连道歉都忘了说，等他意识过来怎么回事儿，才赶忙也跟着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青田客人先是沉默不语，一直盯着吴雨秋工服上的铭牌看，然后用中文问道“你是中国人吗？”。
吴雨秋先是一惊，然后礼貌地回应说。
“嗯，我是中国来的留学生，在这里做兼职，实在抱歉，刚才心急给您们送酒水，手一滑散落了一地，给您添麻烦了，另外您中文说的很好”。
“哈哈哈，谢谢，我本人很喜欢中国，经常去中国出差，没事儿的，你们中国的留学生都很了不起，能自力更生，自己赚学费！”，青田扭过头来对着他十几位朋友们很是赞叹地说。
十几位朋友们都很羡慕般地，夸着青田客人会说中国语，大家好像并没有太在意散落一地的酒杯。
青田客人没有责怪吴雨秋，反而赞叹起他来，这让吴雨秋感觉越发自责和不好意思。
吴雨秋连忙接过赶来帮忙的另一位同事手里的扫帚，低下身来去打扫地上散落着的碎酒杯。
“真是给您们填麻烦了！这顿宴会料理的酒水钱免单，希望青田先生海涵，再次抱歉！”，渡边店长提高声量，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要紧的，理解的，你要对我们这位来自中国的朋友好一些，尤其留学生们很不容易，在异国他乡求学的同时，还能兼顾兼职，本来就很了不起，洒了几个酒杯不碍事的，酒水钱我照付，不用太客气！”，青田先生热烈地说。
“谢谢您，青田先生！”，渡边店长感激地说，然后接过来刚从厨房里端来的，另一位同事手里的紫色托盘里装满了的酒杯，一一很恭敬地递给面前的客人们。
“这是您们点的酒水，我帮您们升级成了飲み放題（注：日本的和式料理店里的一种只需要交付一定的基础费用，店里的全部酒水饮料都可以随便喝），请您们慢慢享用。
然后渡边店长也一起帮着蹲在后面，仔细而又快速地清理完地上洒落的酒杯，清理干净后，带着吴雨秋又深鞠一躬，推门离开了5号雅间，然后把门轻轻地拉了上去。
“吴桑，你是怎么回事儿？你知道青田客人可是我们的老顾客，他和他朋友在我们店里的消费可是一直都占一个大头，你今天险些做出了坏事！要好好反省，这样干活儿可是不行的！”渡边店长很严厉地批评着吴雨秋。
“嗯，渡边店长，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我刚才着急没有拿稳托盘，洒落的酒水钱您尽管从我的工资里扣，真的很抱歉！”，吴雨秋很真诚地道歉说。
“扣钱倒不必，你也不容易，下次注意些就好了，赶紧回去干活儿吧，马上又要来五六桌客人，今天可是要忙坏的节奏，要调整好状态！加油！”
渡边店长看吴雨秋很是真诚，便也没有再怎么责备，转而鼓励他要找回状态。
可谁知，吴雨秋刚一进厨房门，屋里的一个平时就对吴雨秋不怎么友好，性格也有些大大咧咧的日本同事武信章男，劈头盖脸地就是对吴雨秋一顿数落，“吴桑，你是傻吗？连个托盘都拿不稳，你看看我们都忙成什么了？这十分钟你看看这点单机器都快被堵住了。”
武信章男手里拿着从点单机上撕下来的正不停涌入的一长条纸，狠狠地瞪着吴雨秋，敲打着手里炒菜用的铲子，似乎没有因为吴雨秋是个外国人而留一点情面给他。
吴雨秋长这么大，还没有被别人说过自己傻，哪里受得了，一时没有压住内心涌上来的强烈的自尊，对着武信章男就是一顿回应。
“你说谁傻？你才傻呢！我确实是忙着给客人送过去，没有抓牢，又不是故意想洒落的，请学会基本的尊重！”，吴雨秋说的很大声，大有摔帽子立即走人的冲动。
武信章男大概没有想到，一向文弱的吴雨秋也会这样和自己说话，低下头来默不作声，接着去炒起他手里的菜。
渡边店长看到两人都忙的快要吵起来，赶忙上前给了吴雨秋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先好好工作。
吴雨秋瞪了一眼武信章男，接着转过身去，做起了自己的工作。
“5位顾客来店...，8位顾客来店...欢迎光临！”，客人络绎不绝地涌进店里来，厨房外面也接连不断地传来雅子欢迎客人的声音。
吴雨秋像开启了陀螺模式一样，不停地在酒水间与洗碗间来回旋转，渐渐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去，忘了节奏的把握，在洗碗的时候一时用力过猛，错误地把手伸进了刚收进洗碗框的夹杂着的碎酒杯里。
随着一阵尖尖的痛，吴雨秋手上被拉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涌出，但他俨然没有时间顾得上手上的伤口，开着水龙头冲洗干净，接着又去干活儿。
恰好被旁边的武信章男看见，连忙递给吴雨秋一个随身携带的创可贴。
“不好意思，吴桑，刚才太忙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别太在意，给你道歉！我看你这么努力的工作，心里也敬重你，以后我们还一起加油！”
武信章男笑着对吴雨秋说，这大概是吴雨秋来店以来看到的，第一次武信章男朝自己的笑，虽然他笑的有些牵强，但毕竟也是友好的表示。
“嗯，谢谢！没事儿，以后还请多关照！”吴雨秋也很大度地回应说，“刚才确实我也做了不好的事情，也给你添麻烦了。”
两人会心一笑，也许工作里的磨合就应该及时解决，才能化干戈为玉帛。
厨房外客人们热闹地举着酒杯畅谈着，厨房里的点单机依旧开始响个不停，渡边店长顺手拿过两支酒杯，倒了些梅酒递给吴雨秋和武信章男两人，示意他们再坚持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