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你听到我和南宫说的话了?”方澈沉默了一会儿,这样问道。
萧怀瑾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只点了点头。
其实那天晚上,方澈和南宫少辞闲言碎语的时候,就察觉到小徒弟偷偷跟过来了,只是当时南宫少辞疏忽大意没有发觉,而小徒弟又躲在角落里不出来,那方澈就干脆不点破了。
方澈原本以为这点无关紧要的话题肯定很快就会被遗忘,却没想到会成了小徒弟的一桩心事。
看来为人师父,有什么事还是及时沟通为好。
“瑾儿,你知不知道侣是什么?”方澈又问。
萧怀瑾迟疑了一下,只摇了摇头。
“道侣是一起修行的伴侣,这要通过结契来实现,契约对双方都会有所制约,”方澈耐心地解释说,“我和你的师叔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经常一起修炼,这并不需要契约的束缚。”
对方澈来说,道侣契约更像是一份协定长期合作的合同,他和段星辰这对师兄弟的关系当然不需要合同来维系。
“那师尊以后会有道侣吗?”萧怀瑾立即追问。
“或许会有吧。”方澈的语气相当随意,他虽然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但也不确定以后是不是会遇到一个合适的人,然后和那个人结下道侣的契约。
“那我……”萧怀瑾紧紧地抓住了方澈的手,那密长的睫毛也轻颤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望着方澈,“那我以后可不可以成为师尊的道侣?”
那表情十分认真,看不出半点孩童的稚气。
方澈没想到这小徒弟竟然会毛遂自荐,虽然萧怀瑾确实是天赋异禀,可方澈也只是想当他的师父,把这天赋引导到正轨上,可从没有过和他结成道侣的想法。
“不可以,”方澈自然是拒绝,话一出口又怕会伤了小徒弟,只好戳了戳萧怀瑾的额头,表情严肃地补充道,“修士要等心性和实力稳定了之后,才可能和道侣长久维系契约,所以是否要找道侣、找谁当道侣,这都至少要等你长大了以后再说。”
萧怀瑾听着这样的回绝,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了方澈的手。
“徒儿明白。”他应诺一句,模样就和平时一样乖巧。
“那我们走吧。”方澈倒没多想,只莞尔一笑,就继续往来路走去。
萧怀瑾跟在他的身旁,抬头看着他俊美颀长的身影,又掂量起幼小的自己,心里暗暗想着要快点成长,直到不需要仰视就能看清方澈的模样。
等回到了住处,用来练习的剑也放好了,方澈刚要走开,却忽然被抓住了衣袖。
“是小灯不够明亮?还是被子不够和暖?”方澈只好坐在了床边,看这小徒弟为什么还不睡觉。
“师尊可以陪在徒儿的身旁吗?”萧怀瑾神情殷切地问。
“我在旁打坐,不会出去的。”方澈说。
然而下一刻,萧怀瑾不但没有放开他的衣袖,反而直接扑了过来,两只小手紧紧地抱住了他,脑袋也埋在了他的怀里。
方澈看着这忽然扑过来的小小身影,以为徒弟只是纯粹的害怕独自一人,只好有些无奈地说:“仅这一次,下不为例。”
于是这天晚上,为了陪伴胆小的徒弟,方澈往床上一坐,腿也往上一收,就徒弟的身旁侧躺了下来。
湖蓝色的长衣整齐依旧,雪色的长发却在床上梳顺地披散开,方澈那双漂亮的金瞳看着旁边的小小徒弟,看着那黑发黑瞳的稚嫩样子,和自己确实是对比鲜明。
本来一个是龙,一个是人,一个在修真界,一个在人界,理应绝无交集的他们,却因为机缘巧合而相逢。
对方澈来说,这是难得的师徒情分。
方澈这样想着,给徒弟盖上了被子,周围的气息也逐渐静寂了下来,他向来习惯一个人休养静息,就算当初重伤之际也只是独自在天池等待恢复,和另一个人在这样靠近的距离休息还是少有,而且对方还是这么一个年纪小小的娃子。
现在的萧怀瑾就像一株幼苗在慢慢成长,而这株幼苗,之前还在野外奄奄一息。
萧怀瑾忽然抬眼望向方澈,墨黑的眼睛里也映入了从窗外泄进来的光,这样的他,倒是让方澈想起了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方澈和段星辰拜入灵墟门还没多久的时候,作为师兄弟的他们就住在一个房间里,床也自然只有一张,那时段星辰的年纪比现在的萧怀瑾大不了多少,眼睛也似是这般明亮。
萧怀瑾似乎发觉了方澈在想着其他,那小小的眉头皱起,忽然就靠近到方澈的怀里,说:“师尊……窗外有鬼影。”
那声音微小又带着怯意,让方澈没法忽视。
“安心地睡,灵墟门中不会有鬼影。”方澈以为小徒弟眼花了,只好安抚地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下一刻,萧怀瑾却是抓紧了方澈的衣服不再放开。
方澈看着怀里这分外粘人的小小身影,这才发觉徒弟和记忆里的师弟其实并不一样。
那个时候,方澈总是顽皮得不安分睡觉,脑子里有着各种主意,而他的师弟绝对不会像这小徒弟这样粘人,只是在旁边一本正经地盖好被子睡得安稳,全然不管方澈这家伙不好好睡觉是不是想着去玩。
第二天清晨,萧怀瑾醒来的时候,方澈已经不在身旁。
萧怀瑾当即起了身,几步推门出去,就看见方澈正站在庭院里,在和暖的阳光下,那侧脸的弧度被完美勾勒,雪白的长发被碧绿的发簪绾着,如云如瀑倾下,修雅的身影颀长玉立。
“师尊。”萧怀瑾唤了一声,快步向方澈走过去。
方澈转过身来,这时的他手里捧着一个白玉花盆,花盆里长着一株开了花的仙草,白色的花淡雅芬芳,和方澈这时的模样正好相称。
“这株仙草开花了,”方澈欣然看着来到眼前的徒弟,将仙草的一片花瓣摘了下来递到他的嘴边,带着些许狡黠地说,“尝一下,看对修为是否有裨益。”
方澈并不怎么打理这里的花花草草,但是幸好它们都长得不错,今天早上起来一看,其中一株仙草甚至还开了花。
这种仙草很少开花,而这花可是用来提升修为的上品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