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早朝之后,文治帝单独召见裴卿，众人战战兢兢，不过让大家安慰的是,隔日，裴卿没有上朝,连文治帝也未提起捐款之事。
此事,似乎不了了之,有人在暗暗擦汗的同时，庆幸自己10两银子得以保存，又不免得意,看吧,从古到今，就无此先例。
陛下仁厚,断然做不出如此之事。
有人派人特意去打听裴督尉这几日在忙活啥，来人回报说督尉在忙他的生意。
哼,还以为你个小子有多厉害,不过就是张嘴而已，现在，不也在忙赚银子,呸！
不过，也是新鲜，听说叫什么“南山超市。”
“超市”到底卖些什么，可是闻所未闻,罢了,懒得搭理他，跟老夫没有关系。
而裴卿这几日却是忙得脚不沾地。
和楚云慈牵个手都要见缝插针。
楚云慈受命，这几日亲自盯着施粥处,倒是熬煮出来的粥没有那么稀了，他不管有没有粮食，只是盯着京兆府，侯珉这几日压力极大，殿下不说什么，但被盯着不好受啊，于是他也天天跑到户部去讨要，结果，还真给他要了点回来，至少在多维持十来天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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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南山超市”开业了。
但，不是开业做买卖吗？这门口搭了个高台做什么。
有人想起裴卿此前搭高台宣布卖盐的事情，今日搭高台说不定又有什么喜事，于是，一窝蜂的又去了。
当然，在此前，裴卿早就放出了消息，今日，会有“独一无二尊贵”的货品出售。
所以，这会儿，甭管来自那个地方的商贾，只要在京都的，个个都来了，毕竟，此前的“腊肉\\\\\\\"让他们赚得不亦乐乎，现在还推出了香肠，那味道，绝妙了。
不是没有人仿制过，但，没有南山猪肉，自己做出来，连狗都不要吃，额，夸张了，是只有狗才吃。
当然，超市要吸引那些富户，还是要有点噱头的，据说，今日的超市开业，会有新鲜蔬菜卖。
要知道，自从入冬，几乎都没有吃过新鲜蔬菜了，因为没有卖，这个时代既大棚又没有温室，怎么可能有新鲜蔬菜。
南山超市放出这一消息，可是振奋人心的！
另，楚云慈还以殿下名义，把京都能邀请的人都邀请了个遍，请他们当日来参加南山超市的开业典礼。
殿下是南山超市最大的股东，他一个人就占了五成，裴卿有四成，另外一成，拨给了南山盐业。
楚云慈一开始不要，但裴卿说自己银子不够，后来是小慈自己掏银投资的股份。
于是，等到开业这天，京都几乎万人空巷，大半个京都的人都集中来了。京兆府衙也是无奈，接到上头命令要配合，他们只好维护秩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裴卿的呼声如此之高，看这么多人都来捧场。
裴卿请来京都最火的戏班子，锣鼓滔天之后，先是舞狮队上台表演，完了戏班子人上去吊小曲儿，一曲完毕之后，有小厮高声唱诺请裴卿致辞。
随即裴卿上台，拿着一个“喇叭”，此喇叭是他用铜皮制作的，一个简易版的扩音器。
“谢谢诸位捧场，南山超市开业了。趁这个机会，我有几句话想要先说……”
“今日，我们欢聚在此，载歌载舞，听着小曲儿，可是大家都看见了，城外，有很多灾民，他们家乡遭受了雪灾，没饭吃，没衣穿……我们殿下成立了救灾十字会。”
楚云慈随即上台。
裴卿继续道：“救灾十字会，得陛下他老人家的大力支持，陛下带领宫中所有贵人，削减一半用度，节衣缩食，捐赠100银两……”
随即有人抬着一给个箱子上台，然后打开箱子，白花花的银子晃瞎人眼。
“殿下楚云慈捐100两……
“督尉裴卿捐100两……”
这些银两都是现场捐赠，抬了上来，都打开让大家都看得见，刺激了大家得眼睛。
底下哗然，怎么回事？不是开业么？据说有什么稀罕货品，怎么成了救灾会了？但人心肉长，大部分人骨子里还是向善的，听闻能筹措这么多银子来为灾民，心里也是赞叹。
毕竟是白花花的银子，说捐就捐了。
裴卿继续道：“但，这些银两，远远不够……现边关告急，鞑靼人南下骚扰我大楚……北方雪灾……家园被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流离失所……”
“自盘古开天辟地，三皇五帝之后，我们中原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叫炎黄子孙，也称为汉人。”
“我们的祖宗是同一个，汉人这个家太大，我们分布在大楚各地，但这改变不了我们是一家人的事实。”
“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我们来自同样的根，我们的祖宗是同一个，我们的家叫大楚……”
“……”
“我们的家人，现在正忍受着饥饿，寒冷，疾病，死亡的威胁，他们等着我们去拯救，我们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苍天无情，人间有情，圣上为家人罪己祈福，天子尚能如此，我们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吗？”
“不能……”底下居然稀稀拉拉的响起了几声回应。
裴卿继续道：
“对，我相信大家，相信你们，那些灾民，也相信你们，相信家人，他们不远万里而来，就是因为对家人的信任，希望大家能救救他们，他们想要活下去，在大雪降临，家园被破坏的时候，我们作为家人，能眼睁睁的看着吗？”
“不能……”又有人接口道，人群开始有人骚动。
“大雪压不跨我们的家人情，寒风也吹不走我们体内流淌的热血！儿郎们……”裴卿用力嘶吼，若一头怒吼的雄狮。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在此时挺身而出，就有资格和圣上热血并行，为这辉煌尽上一分力，我们背负着沉重前行，但我们不怕，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家人……”
“一寸山河一寸家，一抔热土一抔魂，一方有难，八方支持，大雪会迷茫我们的双眼，寒风会吹冷我们的身体，但压不跨我们的精神，伸出你的手，为这伟大的事业，献上一份力吧。”
“有银出银，有物出物，哪怕只是一件薄薄的衣服，那也可能救了他们的命……”
却在此时，在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他走路摇摇摆摆，径直的朝裴卿走去……
裴卿停了下来，看着这孩子。
底下众人也是不解，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这孩子要做什么了。
只见他摊开双手，手里拿着的是一点银子，他颤颤微微的递给裴卿：“哥哥，这是俺娘给俺买零嘴的，俺给你，你帮俺给灾民买点吃的吧。”
裴卿一顿，他蹲下身子，看着孩子，激动起来，他温和问道：
“小朋友，谢谢你，你是谁家的孩子阿，叫什么名字，哥哥替那些灾民感谢你。”
“俺叫阿宝，俺今日和阿娘一起来的，喏，俺阿娘在那……”孩童伸手一指，顺着他指的方向，大家看见一个妇人。
裴卿遥遥拜礼道：“谢谢你。”
妇人见大家都看向她，略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但随即，她又抬眼，从包裹里掏出一锭银子，羞涩的跑了上台，递过去，道：“大人，这点银子，和阿宝一样，帮妾身给那些灾民买点用的吧，妾生不能给俺阿宝丢脸，阿宝能做到的，妾身也能做到。”
裴卿点头：“您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您的阿宝将来一定了不起，相信我。”
妇人眼睛一亮，随即道谢，然后快速往台下跑去。
她家阿宝笑得开心，跟随阿娘脚步也往台下跑去，然后，跑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裴卿诧异，却见孩童站定，然后脱掉自己外面一件衣服。
这孩童今日穿得多，他脱了一件下来，又回头递给裴卿：“哥哥，俺今日衣服穿得多，脱下一件给那些没有衣服穿的小孩子，俺家里还有哩，俺回家叫俺娘帮俺送过来。”
裴卿……
“谢谢，谢谢你们，大楚有阿宝这样的孩童，何愁不兴！”
“阿宝，你是你阿娘的骄傲，更是大楚的骄傲！”
“谢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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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站着的楚云慈，眼睛红红，似乎就要落泪；
而他身边的小六子，却是真真实实的抹起了眼泪。
这一幕，刺激了整个人群，愕然，人群发出一怒吼声：
“他娘的，老子不过了，老子一年的收入都不要了，老子捐十两，老子难道还不如一妇人和孩童吗？”
“我捐1两……”
“我捐2两……”
“我捐两件衣服……”
现场轰动，百姓们争先恐后，一个个都来捐款……
而在台下的商贾或达官贵人，也在这种气氛的渲染之下，心甘情愿掏了银子。
偶有一两个犹豫的，被众人盯着，那种感觉，似乎……
罢了，还是掏吧，百姓们尚能掏，我们这些做老爷的，能不出份力吗？那些灾民也实在可怜，听说饿死不少。
也不知是哪个汉子，还在底下嘶吼：“是爷们的，都站出来啊，他娘的，少吃几口肉……”
“大楚万岁，陛下万岁！”
“大楚……”
……
“大楚……”
百姓们情绪被调动，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大楚万岁。”随之而来，高呼万岁，整个场面若沸腾的油，势不可挡。
周围维持秩序的官兵，这时也激动得不得了，他们高举手中的武器，和百姓们一起呼唤。
裴卿，楚云慈，小六，小七，还有文治帝派来的太监，侍卫……
一个个跟随大家高呼“大楚万岁！陛下万岁。”
这是一场盛宴，一场灵魂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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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们并不知道，在远处的高楼，文治帝默默的看着，百官也……默默的看着。
没错，今日，文治帝叫上了百官，说裴督尉要筹款，请大家来观望。
那日，卿儿说，百姓本善良，要让朕之民拯救朕之民，朕信他。
朕带领文武百官，让你们都睁大眼睛瞧瞧，这就是朕的江山，朕的子民，愚夫和妇孺尚且如此，你们乃朕肱骨之臣，饱读圣贤之书，可是，当百姓真正有难的时候，捂着你们的腰包，你们的脸不红吗？
你们做官有何意义！
文治帝深吸一口气，他抬眼缓缓扫过百官，道：“众位卿家，此情此景，有何感触？”
一众人拜倒，战战兢兢，明明是如此值得欢欣的事，对他们来说，却不亚于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文治帝冷哼一声。
曲有德上前，尖声尖气道：“前儿个裴督尉请诸公捐款，诸公言需商量，这会儿，想来也商量得差不多了吧？若是有了结果，到杂家这里来登个记。陛下啊，不强求，但咱家可有句话要说，外面的场景，大家都看到了吧？杂家啊，手下那些不懂事儿的太监，一个个都主动来捐呢，杂家这些去了势的人，筹集了两百多两。”
众位大臣：不如妇人，不如孩童，还不如太监……
这，丢不起这个脸啊。
捐，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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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裴卿的喉咙都冒烟了，但见百姓们热情如火，他才把话筒递给楚云慈，迅速往后台而去。
而楚云慈则在外面继续主持大局。
小七在后台，急忙递上一杯暖水，笑得眉飞色舞：
\\\"主子，您真是神了，几句话就让大家心甘情愿的掏银子，主子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裴卿道：“唔，去，我们雇的那几个喊口号者，今日表现非常不错，给他们一人再多添点赏银。”
“是，是。”小七乐了，心道这等好事，下次自己也喊喊口号，真爽，只不过主子说一定要找陌生人，唉……
裴卿继续道：“尤其是阿宝和他阿娘，翻倍。”
阿宝真乖啊，事实上，雇佣了阿宝没错，但只是让他给银子，可没让他脱衣服，那孩子，最后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这个可真不是安排的。
可见，人间自有真情在。
只需要，拨动他们内心那根柔软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