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妖孽(1 / 1)

隔日,文治帝一下早朝,和君后一起,径直来了紫麟殿。

文治帝和君后与楚云慈一前一后到的,楚云慈是从太瑞宫出来直接过来的,恰好碰到这个时间。

文治帝两人刚刚紫麟殿,就见皇儿和裴卿,两人背朝他们,两颗毛绒绒的脑袋凑在一起,又说又笑,不知道在做什么。

果然该生气,他比昨晚更加生气,正如君后昨日所言,朕今日就当着君后的面,一定要教训教训你这小子,昨日竟敢让朕的君后气鼓鼓的回来,关键是君后心情不好,影响了朕晚上“福利”,害朕白白喝了那么多汤,太过分了,必须教训你这小子。

门口的奴婢们在文治帝的示意之下,自然没有通报,但伺候在楚云慈身边的小六子,是个机灵鬼,远远瞧见文治帝,吓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开嚎提醒:“陛下驾到。”

倒是把楚云慈吓了一跳,他心里七上八下,本来他要陪皇祖奶奶看两场戏,因为念着裴卿这边,所以他给皇祖奶奶请完安,陪着用完早膳之后,撒个娇,戏也不听了,就飞了过来,谁知道会被陛下抓个正着。

相比而言,裴卿倒是淡定至极,他没什么好心虚的,毕竟他没做错事,昨日又入睡得早,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小日子正过得开心呢。

“参见陛下,参见君后。”

“哼。”文治帝一甩袖子,他狠狠瞪了楚云慈一眼,暗暗传递了一个“等会儿朕在收拾你”的信息过去,之后径直到踱步裴卿面前,站定,道:“裴卿,你是不是对朕不满?”

裴卿懵,这是哪一出,不对劲啊,他道:“啊,陛下,怎么可能啊?草民没有啊?”

文治帝面若寒霜道:“没有?你还不老实?你个小子,对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裴卿这下可以确定,欸,陛下好像是生气了,敢情一大早是过来兴师问罪,他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做的事情,想想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什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来想去都无头绪。

似乎,除了昨日君后时,自己已经睡下没有迎接之外,其它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君后他老人家也没说叫醒自己啊,人家老人家直接留下汤回去了,不至于吧,这么小气?

应该不是那件事,所以,陛下到底为什么突然生气?

但陛下既然如此问,定是有缘由的,裴卿小声巴巴道:“陛下,可不可以告诉草民哪里做错了,草民一定改正;但草民未对陛下有过不满之心,草民对陛下和君后爱戴和尊敬还来不及呢,怎会不满呢?”

文治帝见对方这副样子,也稍微软了语气,孩子嘛,知错能改就好,他冷哼一声:“为何昨日一整天都在玩耍,晚上又早早入睡?”

裴卿一头雾水,这……

我只不过玩了会儿,睡得早而已,这和对您老人家满不满有任何关系吗?不会吧?讲道理,你老人家可没规定我一定要几点睡好吧?

但既然陛下都说出来了,他是不敢顶嘴的,只好委屈巴拉道:“皆因前几日累了点,草民一来到这儿,想着陛下和君后隔草民这么近,就极为放松,这一放松就犯困,所以才早早睡了,何来对陛下不满之言啊。”

君后在后面偷偷的笑,这小嘴甜得……

文治帝无奈,看来这孩子知错了,尽捡好听的说,他的怒气消了一些,道:“这也不是你不愿背诵家训的原因?既然住得放松,更应该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亏朕如此信任你,朕让你背家训,这是把你当慈儿一样看;你以为这世界上还有谁有这个资格,你倒好,不仅玩了一天,还早早入睡,家训连翻也没翻,这不是对朕表达不满是什么?”

裴卿……

冤枉啊,陛下,原来是为此事!

但……要不要告诉陛下自己已经会背了?

裴卿左右为难。

还是算了吧,若仅一夜就背出来,陛下这脸打起来好痛的,毕竟昨日他老人家很炫耀的说他是第一名,都用了三个月。做人要低调,裴卿从来都是孝顺孩子,在现代孝顺父母,来了古代嘛,孝顺小慈的父母,这没毛病,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对长辈打脸。

于是裴卿最终也只是为自己争辩道:“陛下,草民昨日在卧榻上有背过。”

“胡说八道,君后来时,见你寝卧并未掌灯,你又如何背?”

呃,忘记古代一掌灯外面都看得见。

“别以为你小子说话好听朕就会饶了你。”文治帝哼了一声,冷着脸,手指点点两孩子,道:“朕告诉你们两个,从今往后,未有朕意,皇儿你不许私自过来,裴卿你要专心念书,切莫贪玩好耍,不知所谓,知道了吗?”

裴卿瞪圆双眼,陛下,这,不带这样的啊……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

“父皇。”却是楚云慈一听,显然比裴卿更急,他可不会想那么多。

小殿下本来就巴不得得瑟,他才不会管那些呢。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裴卿有多么厉害。此时,父皇冤枉裴卿也就罢了,这会儿居然还禁止本宫来紫麟殿,这绝不能忍,于是他道:“儿臣有话要说,父皇,您冤枉裴卿了,他昨日就会已背完了。”

“你说什么!”

这句话成功的捅了马蜂窝,别说文治帝不信,君后不信,在场每一个人除了裴卿这个当事人,就没有任何人相信楚云慈的话,连昨日裴卿刚刚说起时,楚云慈自己也半信半疑。

文治帝说话间脸色都变了,他愤怒皇儿撒谎,而且是撒这么低级的谎。

背家训,一天没有背没有什么,用多少时间也无所谓,但若是公然在长辈面前撒谎,这就不行了。

这是罪上加罪,于是本来息怒的文治帝一下子又怒了。

小殿下神经粗,他把把胸一挺,头一仰,还颇有齿高气扬与有荣焉的得意,道:“皇儿说,君父的《告展氏子孙书》,裴卿昨日就已经背完了。”

文治帝差点没气得仰翻,如此低级的谎言绝不是朕那个皇儿自己能撒得出来得,必是裴卿教唆,朕得皇儿啊,变傻了啊。连带着这会儿,文治帝对裴卿真正有点不满了。

他看着裴卿,语气淡淡问道:“是吗?裴卿,皇儿说得对吗?你已经会背了?”

裴卿脊背一凉,他可不像楚云慈神经那么粗,自然知道陛下生气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他本来不想这么早让他们知道自己会背事实,这,看来不行啊。

“回禀陛下,草民确实背完了。”对不起陛下您老人家,这是您老人家上赶着一定要我说的,不好意思了噢。

文治帝一愣,他还以为这小子会想点子搪塞过去,可听听这回答,这什么意思,当朕是傻子吗?

想到这里他就怒极,道:“胡说八道,简直不知所谓,撒谎也不会撒,朕用了整整三个月才背完,这才过去一晚,你就说你背完了,看来,是朕对你们太过纵容了。”

“来人,把这两个小混蛋,给朕一起拖下去,各打十大板。”

君后……

他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两个孩子公然撒谎,是该教训,他是和文治帝打赌了,但他这会儿也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裴卿会背之事,毕竟他就是展家出来的人,对这本家训有多难背是了如指掌。

唉,打板子虽然心疼,但教训教训也好。

裴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云慈立马跳了起来:“父皇冤枉啊,裴卿是真的会背了。”

文治帝眼皮一抬,还犟嘴,开始加量了:“各打十五大板。”

楚云慈……

“父皇你不讲理,慈儿不服,慈儿要去请皇祖奶奶评理。”

文治帝……呵,连太皇太后都搬出来了,也不知道这裴卿给皇儿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过,那些个小把戏在朕面前是玩不透。

朕,今日必要打醒这两个小混蛋,就算太皇太后搬出来,都不管用,朕是一定要收拾你们两个的。

叫你继续犟,朕继续加量:“各打二十大板。”

裴卿……

雾草,这打下来屁股还不得要烂,多简单的事啊,验证下不就得了吗?

不怪他还没说话,实际上文治帝和楚云慈刚才的两句对话也就用了五秒而已,这不,他正要开口,哪知君后比他更早一步出来。

君后毕竟心软,他是最心疼孩子,见文治帝一直往上加,忙是站了出来:“皇儿,快,快给你父皇认错。”说着还向裴卿使了个眼色,意思让裴卿也认错。

裴卿,呃……还是丈母娘好。

楚云慈却哽着脖子,他是宁死不屈的,红着眼睛道:“儿臣没错,为什么要认错?父皇不相信儿臣和裴卿,那为何不当场验证?未经验证就要打儿臣和裴卿的板子,父皇闭目塞听,这是昏君。”

一句“昏君”差点没让文治帝气得仰倒,他有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哎呦,朕心好痛,不得了了,这还未出嫁呢,就如此向着别人了,皇儿居然说朕是昏君!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验证?好,你要验证,朕就验给你看!

等验证出来,朕要亲自盯着奴婢们打板子,这次绝不轻饶,再不可轻拿轻放。

事实上,文治帝知道那些奴婢们每次打楚云慈板子都是敷衍了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下定决心要收拾楚云慈,嗯,连带裴卿这小子一起。

文治帝气得都快绷不住君王的淡定了,估计这世上也就只有楚云慈才会把他气成这样,毕竟也只有楚云慈才敢当面说他是昏君,他道:“裴卿,你上来。”

君后急忙打圆场,眼看事情就要无法收拾,他和文治帝多年夫夫,哪里不知道文治帝是真怒了,道:“裴卿,你快上去,给陛下认错。”

既然皇儿不认错,让裴卿认错也好,这样本君也好为两个孩子开脱,这要是当事人死不认错,本君都没立场说话。

裴卿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不疾不徐道:“陛下息怒,小慈真的没撒谎,草民是真的会背了,草民背给您听……《告展氏子孙书》,第一篇,礼……”

少年清澈的声音悦耳清脆,裴卿吐字清楚,抑扬顿挫,他面色淡然,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直到他完完整整的背完了《告展氏子孙书》的“礼篇”。

文治帝!!目瞪口呆!

而君后,他从一开始的皱眉,到现在逐渐眉头舒展开来,慈爱的看着裴卿,眼睛里却在放光,犹如看到了稀世珍宝。

这孩子,真没说谎!不,这并不是简简单单“没说谎”三个字可以概括的。

“礼篇”共有4000多字,待到裴卿背完,他也没停顿,接着要背“义篇”。

文治帝却是摆了摆手,他惊讶至极,虽然现在内心还狐疑不定,但,他已经没有生气的感觉了,内心已然平静。

不说其他,这孩子用一个晚上就能背完4000字,就已经了不起,但,不管怎么样,检验是还要要检验的,只不过不需要挨着背,如若不然,这八万多字背完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呢。

朕抽查。

“《告展氏子孙书》第八篇,你开始背吧。”

“第八篇,义……”

裴卿继续背诵,丝毫未有停顿。

“《告展氏子孙书》第十六篇……

“第十六篇,仁……”

“《告展氏子孙书》第二十二篇……”

“第二十二篇,言……”

文治帝每说一段,裴卿都能丝毫不差的背出来,一点错误都没有,不仅如此,他还未有丝毫迟疑和磕磕巴巴,极为流畅。

文治帝内心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狂喜至极。

虽然,内心深处是有那么一点不知道什么滋味的感觉,那是他的本能在作祟,毕竟看样子打赌输了,面子也丢了,但,这么一点感觉早就被他踢到角落了,他自然是如获至宝般的喜悦。

到最后,文治帝干脆不说第几章了,他信口说了一段,让裴卿接下去……

裴卿丝毫不惧,甚至在文治帝说了那一段时,他还要加上比如“人生至乐,无如读书……在第十八章,位于家训第三十二页第七行第六字开始……”

呃,这就牛逼了,连几页几行几个字都记得那么清楚。

最后裴卿兴致也上来了,这古文家训背起来似乎还挺爽,看着陛下和君后面露喜色望着他,知道今日不会背罚了,他还来即兴表演,背完一段解释几句,点评下自己对这一段的理解和心得,当然,他是不会乱说的,就只是针对这一片段来表表决心什么,反正就是一边拍马一边不动声色的赞美自己。

文治帝从一开始,愤怒到惊讶然后平静,然后又惊讶然后震惊,然后如获至宝,然后……

好吧,不知如何然后了,总之,他已经无法形容那种“玄幻”的感觉。

眼前少年,妖孽至此!

裴卿,是上天赐给慈儿,赐给朕,赐给大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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