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是个很豁达的人,对孩子是真心喜欢,但从来不会拘束孩子的生活。
像顾南璃和顾南辞在叶南与这儿待了这么久,舅舅也从来没有说过让他们不准来的事情。
甚至每次都会给叶南与打钱,提供顾南璃和顾南辞的生活费。之后在叶南与的拒绝之下才变成现在这样偶尔过来坐坐的样子。
舅舅小时候经常被外婆带到山上来,对这座山是有感情的。
叶南与当初规划的时候保留了山里的构造,只是将一部分荒废的地用来种菜,其他的就用来种树。
当初一起种的核桃苗长高了一大截,现在远远看去就像一片小树林。
叶南与平时都是白天出来干活,下午五点的时候就会回到院子。
舅舅带着他们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回身对叶南与说:“阿与回头看看?”
叶南与回头,是远处灯火通明的院子。
舅舅望着这些灯光,感慨到:“你外婆当初带上我上山之前啊,就把院子里的灯都点的亮亮的,然后带着我上了山。我当时才六七岁,怕黑怕的不行,被吓得哇哇叫。那时候你外婆就和我说,让我回头看看。我当时一眼就看到了院子。”
顾南璃和顾南辞站在他的旁边,准备随时扶着他。
舅舅平时话不多,只有喝醉了才会和家里的小辈们谈谈心。
舅舅本人脾气很好,虽然没有多少学问,但是做人本分。
不懂学识的人也有自己的道理,这些道理有可能是那些学富五车的人一辈子都想不明白的东西。
喝醉酒的舅舅会变成一个话很多的人,会从自己小时候一直讲到现在,和他们讲讲自己的心事,顺便说一些有点听不懂又有点听得懂的大道理。
舅舅轻声说到:“你说神不神奇,不管你在哪里,只要在这座山上。不管你是上山,还是下山,只要回头,就可以看见从院子里出来的光。”
“当你们闷着头往前走的时候,山路是很黑嘞,你们什么也看不见。这个时候你们就会思考,为什么我要出来,为什么我要走这条路。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是山背后的坡坡?还是山那头的河流?我就这样走过去,什么也看不见,会不会从坡坡上滚下去?会不会掉进河流?”
舅舅问出一连串的问题,这时叶南与就着月色看了一眼舅舅已经有些苍老的脸庞,然后垂眸轻笑,应答了几声。
“在走路的过程中,你们会遇见很多很多的问题,有些你们可以解决,有些你们解决不了。”舅舅带着他们转身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说。
三人垂着头认真的听他说。
“这些解决不了的问题会让你们不敢前进,这时候你们也不敢后退,也不知道背后会出现什么,是吧?”舅舅醉眼朦胧的问到。
“是。”叶南与和顾南辞同时发声,顾南璃疑惑的看着他们。
舅舅背着手停下,站在他们面前,郑重其事的说:“所以说在外面遇到问题了,解决不了了,那就回家!舅舅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舅舅见识的比你多。”
这话是对叶南与说的,但是舅舅却面朝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顾南辞说到,明显是认错了人。
舅舅没有反应过来,继续说到:“你当初出门啊,一去就是七年。七年来除了给你外婆、给成焕打钱,你就连电话都没有一个。家里人怕你嫌烦,电话都不敢给你打。”
“舅舅人笨嘴又笨的,平时对你很冷淡,所以你从小就对舅舅不亲。…后来你回来了,你弟弟成天在外面说你,这些舅舅是不信的。我家阿与那么好,再怎么想不开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自从你接手这座山之后,见到的人多了,也愿意去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了。舅舅看着这些,心里是很高兴的。”舅舅摸了摸顾南辞的头,突然十分用力的说到:
“舅舅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是你舅舅还没死。就算你舅舅死了,你还有妹妹,你还有弟弟。你还有整个院子。”
这句话很让人感动,但是顾南璃感动不起来,顾南辞则是不敢动。
叶南与倒是面色正常的应声。
接着舅舅收回自己的手,面朝叶南与,对着叶南与说:“阿璃啊。阿与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对什么东西都不在乎,就是你妈妈成天放在嘴上的那句‘得过且过’。”
“这哪里是不在乎啊,这是从小就没有得到过自己想要的,长大后就无所谓了。你姐刚回来那几天,爸爸都不敢和你姐说话。生怕戳着哪里了让你姐有轻生的念头。你姐从小就比别人家的小孩沉默,话少的不正常……”
舅舅喝醉了,上一秒还记得叶南与在,这一秒就忘记了叶南与的存在,开始说教。
叶南与当初是个早产儿,是在家里出生的,第一个抱叶南与的是叶南与的外婆,第二个就是舅舅。
叶妈妈和叶爸爸不成器,生了孩子之后见是个女儿就不太想要了,生下来之后就不太想养这个女儿。
但是外婆对自己的这个外孙女喜欢的紧,见叶妈妈和叶爸爸这么不上心的样子就自作主张将断了奶的叶南与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外婆身子骨不太好,舅妈那会儿也经常生病,为了避免病气过到叶南与的身上,舅妈那会儿都不能碰叶南与。
所以小时候的叶南与是舅舅带大的。舅舅那会儿还年轻,也可以算做初为人父,不会带小孩。
舅舅那会儿每天都必须得下地,忙起来的时候就把叶南与用背扇背在身后,顶着太阳开始种地。
作为一个不怎么讲究的男人,舅舅甚至连小草帽都没有给叶南与准备,也幸好叶南与天生皮肤白,才没有被舅舅的粗糙带歪。
等到叶南与长到三岁的时候,舅舅和外婆给叶南与举行了抓周礼,也给叶南与取了名字。
这个名字没什么讲究,都是小时候的叶南与自己抓出来的。
都说三岁看到老,三岁的叶南与抓到的东西是一把玉米,意味着以后是种地的命。
等到叶南与五岁之后,叶妈妈和叶爸爸出现了,将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叶南与带了回去。
在乡下,五岁的孩子已经可以还是做农活了。
于是舅舅在一次见到叶南与的时候就是叶南与打破了别人的头,连夜从那叶妈妈叶爸爸那儿走回了清水镇。
舅舅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当时见到叶南与的场景。
小小的人,垂着眸子,手上全是血。外婆差点吓晕过去,而叶南与非常镇定,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我打破了别人的头。”
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打破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舅舅还记得他当初的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叶南与回去道歉,该赔偿赔偿,不能让叶南与做出任何对她以后不好的事情。
叶南与没有反抗。
那件事情最后是叶南与自己解决的,一个五岁的小孩,眼睛里没有光,成熟的就像一个大人。
舅舅也知道这件事是他和叶南与的关系降至冰点的□□。
后来叶南与越长越大,看着就像个暮霭沉沉的老人,没有生存欲.望,按部就班的过着每一天,说让她出去上班,她就出去上班。
说让她把所有钱都打回家,她就把所有钱都打回家。
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机器,只知道运作,没有心神。
生活对她来说没有意义,一切只需要按部就班,循规蹈矩。
这样的状态尤其让人害怕,就像每天行动着的是一具尸体,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事情的转变是外婆的死亡,是外婆的临终遗言。
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
舅舅说了很多很多,叶南与也一直默默的听着。
有些东西她确实不在乎,但是有些东西她也会记一辈子。
舅舅对叶南与是愧疚的,所以想弥补。
但是叶南与无所谓,这种无所谓不是消极的,是打从心底里真的认为无所谓。
无所谓好与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觉得好那就是好。
放弃大城市的工作,放弃原先按部就班的生活,放弃当初时刻不停的忙碌着只为了不让自己觉得空闲的时光。
这是叶南与自己做的决定,可以称之为明智。
院子里的节奏慢,生活平淡,挣得钱虽然不多,但是让叶南与难得有了归属感。
这个地方,是她的。
可以让她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
趁着酒意,趁着夜风,舅舅把自己的心事一一到了个干净,把平时说不出口的,不好意思说的全都说了个遍。
今晚的酒是舅舅故意喝的,可能是被今天杀的五头猪感慨到,看着叶南与从早上开始就忙里忙外的安排事项,安排的井井有条。
舅舅看外眼里,只觉得窝心。这些都让他觉得孩子们都长大了,也可以承受自己需要承受的东西。
但是偶尔也可以在受委屈的时候找找帮手,让家里人出出头。
以前没有帮那是以前的自己蠢,现在他可是时刻让自己聪明些的。
舅舅摇头晃脑的想着。
在场的人都被他这副不太容易看到的模样逗笑。
叶南与也趁着这个机会对以往的自己释怀。
过去的就过去了,往后的日子注定和和美美,平安顺遂。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这是对南姐的补充说明。其实写出来以后是有点忐忑的。不行的话我再改。
没有说想写什么大道理之类的,这种我也写不来。只是想让人暖一暖南姐当初受过的伤。
南姐很豁达,很佛系,但是并不是什么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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