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文睁大了眼睛,眼里布着红血丝,都是高中生了,在这年龄段里,自尊心比什么都重要。
叫家长上门领人,这比打他一顿还要难受。
他被逼得毫无办法,加深了恳求的语气,“老师,不要打电话好不好,我自己写检讨……”
如果是心软些的老师可能会对他同情,但严芳不是那样的人。
一个成绩不算好、还闹出这些事让她丢人的学生,她不会给予半点同情。
“别说了,你的情况我会全部跟你家人说清楚。”
□□广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动了动被打破的唇角,“老师,那我该怎么办?”
严芳没耐心听他们说话,她匆匆擦拭过鼻子和手上血迹,然后拿起桌上的手机,开屏后递给汤显文。
“自己打电话,不要让我来。”
大多数的学生对老师其实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及服从性,汤显文哪怕脸上布满着抵抗,却还是接过了手机。
严芳转而看向唐云帆他们,声音柔了些:“好了,你们回去考试吧。”
唐云帆走到桌旁,拿起唐时苏的钢笔和笔帽,往笔袋里丢。
跟他们一齐出了办公室。
孙栽树走了段距离后开口问:“你让我拿笔袋过去时就想好要对笔迹了对吗?”
唐云帆要去办公室的时候,跟他说等下拿着他们几人的笔袋过去办公室。
“嗯。”
虽然有了足够的证据,但唐云帆还想到汤显文和□□广会狡辩,所以他才叫上孙栽树来。
如果是他自己带笔袋过去,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孙栽树眼睛发亮,他没想到唐云帆这么仔细。
唐云帆接着说:“这次谢谢你了。”
孙栽树帮着说了好几次话。
孙栽树弯着眼睛,“别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啊,实在感谢的话请我吃顿饭就好了。”
“好。”唐云帆看到孙栽树面上无忧无虑的笑,又看了下旁边的唐时苏,把手上的笔袋递过去。
他有话要问,但不是现在。
唐时苏捏着笔袋的手收紧。
唐云帆知道了。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后,唐时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正要把笔袋放进书包,一只手却突然截止他的动作。
唐云帆拿过他的笔袋,那只钢笔已经完好地合上了。
他蹙着眉盯着唐时苏。
唐时苏又瞒着他。
唐云帆把笔袋丢回给他:“走吧。”
出了教室,同往常一样,唐时苏跟在唐云帆的身边,他观察到身边没什么人后,低声叫唐云帆:“哥。”
唐云帆步伐不停,头也没回地说:“有话直说。”
哪怕没看见他的神情,唐时苏还是敏锐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像是风雨前的压抑。
他心里收紧。
“那个纸条是我换的。”
不如主动承认。
“哦。”
唐云帆冷哼一声,他虽然知道了,但心里还是不舒服,有种他护了这么久的小崽子结果不需要他保护的感觉。
唐时苏有点无措,他好像只对着唐云帆才会这样,因为太在乎,所以思虑过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前几天在厕所听见他们说要陷害我们作弊,我就想到反过来让他们自食其果……”
其实不是厕所听见的,能听见心声后,他轻易就知道了□□广的想法,只是这事情也不好解释……他想着能解决就不告诉唐云帆。
唐云帆顿住脚步,转身看他。
他其实相信唐时苏不会随便骗他,说个可笑的话,他不相信系统也不信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只有唐时苏能让他相信。
他们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
“让我早到学校,是因为你知道监控摄像头会在开考前才开,然后提早把那两个纸条换位。如果不是笔帽里的胶纸,我还不能确定就是你做的。”
每一步唐时苏都设计好了。
他本来只是觉得蹊跷的怀疑,但他在办公室拿到钢笔时候,发现根本合不上,才知道是谁做的一切。
“是我自己多管闲事,还让孙栽树去对笔迹,没有我这样做也无所谓,反正你把一切都做好了。”
唐云帆面无表情看着他。
唐时苏捏着拳头,他眼睛有点泛红,“有所谓。”
因为汤显文和□□广自己发声,这是存在的疑点,他做的一切等同于把汤显文和□□广钉在了墙上,而唐云帆说的字迹对比则是把他们彻底钉死。
唐云帆绷着脸和他对视一会,还是没忍骂他,虽然他平时总是对唐时苏没有好脸色,但看他难过自己也不会痛快。
“别丧着一张脸,丑死了。”
这种话大概只有唐云帆才说的出口,唐时苏整个人是越来越好看了,像是青涩的花骨朵慢慢绽开,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
唐时苏眨了下眼睛,有点怯怯地,“你还生我的气吗?”
唐云帆:“我不会因为你生气。”
拧着眉否认。
不是生气,他只是心里不舒服而已。
唐时苏喜欢这种感觉,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唐云帆口不对心是真的在乎他,他也迫切地想要抓住这种感觉。
哪怕唐云帆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他也不会放手。
“能原谅我吗?”
唐云帆说着说着就没气了,确实,他不需要生气,关键他还狠不下心来。
尤其是被唐时苏那清澈又无辜的眼睛盯着的时候。
唐云帆没好气说:“多大点事。”
唐时苏读取心声的能力已经进一步了,只要他心有意愿,就能听到心声。
但他按捺住了想知道的念头,跟着唐云帆顺着楼梯走。
拐过教学楼,有两个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我和你爸供你读书多不容易,让你上这个重点学校,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不争气啊!”
中年女人身上还围着罩衣,罩衣上有着脏污的痕迹,明显可见没有打理过就匆匆赶到学校。
唐云帆认出其中一个是熟人。
汤显文垂着头,面色涨得通红,他被女人拉扯着走,唐云帆看出他大概是想要挣脱,却又不敢。
“被记过了要回家反省那么多天,我都嫌你丢人。你知道你打电话过来我还在给别人杀鱼……你就这样回报我们!”女人嗓音嘶哑,甚至有点哭腔。
汤显文不敢抬头,他觉得丢人,像是全身赤.裸裸曝露在大庭广众下的羞耻和尴尬。
没见识又贫穷的母亲赶到了办公室差点跪着求班主任不要记过他,结果还是被严芳拒绝了。
他还记得办公室那些老师的诧异眼神,像针一样刺穿了他的自尊。
“我知道错了——”
汤显文眼泪跟着流了出来,他后悔了,一开始要陷害别人作弊就是错的决定,和□□广打架是想要最后维护下自己的自尊,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维护住。
崩溃的情绪像洪水冲破堤一样迅猛,他有所感地忽然抬起头,望向前方时却对上了一双褐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然后像是看不认识的人一样掠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