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1 / 1)

笠日一早,燕珂就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路旁落光了叶子槐树光秃秃的,枝丫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晨霜,冷风一刮,寒意透过衣衫钻进骨子里,走在街上的行人不由得把领口的衣襟拢紧了些。

燕珂手肘撑在马车车壁处,眉眼低垂,鸦羽一般的眼睫在眼尾扫出一片清冷的弧度。

今日进宫,她衣着发饰都比平日庄重了不少,额前戴着象征藩王郡主身份的宝石额坠,身上梨花白的撒花软烟罗裙上用细细的金线绣了千叶海棠,素净却又不失贵气,肩上搭着一件白狐毛滚边的红绒斗篷,衬得她肤色比霜雪还白上几分。

只是她神情过于不耐了些,仿佛是厌烦这样繁琐的打扮。

马车走过一条小巷时,巷中突然窜出一辆马车,直冲向燕珂这边冲来。

燕府的车夫大惊失色,连忙猛甩马鞭,却还是闪躲不及。

两辆马车轰然相撞,连带周边小贩的摊位都被波及。

那辆马车直接被撞散了架,拉车的马被撞断了脖子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车夫被压在马车下面,不知死活。

燕珂的马车是加固过的,木板里面的隔层里浇了铁水,车厢还是被撞到变形。

她跟云雀都会武,燕珂脸颊上被浅浅擦伤了一处,云雀为了护着她胳膊被撞出一大团淤青,此外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有赶车的车夫伤得颇重。

燕珂下车后,查看了一下车夫的伤势,车夫左腿骨折了。

她抬头对云雀道:“你去问问这铺子掌柜的,店里有没有实木的门板,布条和木棍也找些来。”

她肤色白皙如玉,脸上那道擦伤就变得极为刺眼起来,看得人心生怜惜。

云雀连忙进边上的铺子去问,掌柜的认得燕家马车上的车徽,乐得卖这个人情,不多时掌柜就亲自把东西给燕珂拿了过来。

“多谢。”燕珂道了谢,又用眼神示意云雀。

云雀拿出十两银子要递给掌柜的,掌柜的连连推拒:“一块旧门板,几根木棍布条罢了,不值几个钱。”

云雀再次道了谢才回到燕珂身旁,她见燕珂准备用木棍固定住车夫骨折的腿,忙道:“郡主,奴婢来!”

燕珂并未停手,只冷静吩咐她:“把布条缠上来。”

云雀照做。

车夫不知是痛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老泪纵横:“郡主,老奴卑贱,哪能脏了您的手。”

燕珂头也没抬:“燕家家奴也是上过战场的好汉,何来卑贱?”

这话让围观的百姓纷纷称赞燕家,毕竟可从没哪家权贵主子这般厚待府上下人的。

燕府的下人的确寻常权贵人家不同,他们大多都是曾背负罪籍被流放到西北充军的,上过战场也杀过敌,只是攒下的军功不足以消去他们身上的罪籍,燕家便在这些人中间挑选一些做家奴。

固定好车夫的腿,燕珂这才起身对围观的百姓道:“我府上的下人受了伤,劳哪位壮士搭把手,把人送去附近的医馆。”

人群中立即走出两个高壮的汉子。

云雀从荷包里取了碎银递给他们以做酬谢,两个汉子皆是摆手推拒:“燕家世代忠良,守在关外杀敌卫国,今日碰巧能帮上郡主的忙,是咱的荣幸,哪能要郡主的银子。”

言罢就抬着车夫往就近的医馆去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这才赶来,指挥使下马向燕珂作了一揖:“下官来迟,叫郡主受惊了。”

燕珂面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仿佛当真是被吓到了,眼中却半点波澜也没有:“大人来得正是时候。”

围观的百姓不等指挥使问话就七嘴八舌开口:“刘大人,我亲眼瞧见,是这辆马车径直从巷子里冲出来,撞上燕家马车的。”

“我也瞧见了,这驾车之人居心叵测,一定得好好查查!”

“刘大人,您瞧瞧我这铺子,都是被那辆马车冲出来撞毁的。”

“镇北王在南境杀敌,郡主若在汴京出了事,这叫什么话!”

……

对街的茶楼上,临窗而坐的少年整个人懒洋洋靠着圈椅,一双脚没规没矩搭在桌上,筒靴上的祥云绣纹精致而讲究。看完了大街上那整场事故,他轻嗤一声:“这位婧北郡主挺会收买人心的。”

坐在他对面的少女往外看了又看,不解道:“她不就救了自己府上的下人么?哪里收买人心了?”

段景砚从窗外收回视线,目光落到自家小妹身上,眼中就多了些嫌弃:“同样都是武将世家出生,你这脑子怎么就比别人笨了这么多?”

段曲妍气呼呼道:“明明是哥哥你自己一肚子弯弯道道,看谁都目的不纯。”

她扭头继续看向窗外,从茶楼这扇窗的角度只能看到燕珂的一道侧影。

燕珂正在同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说什么,寒风乍起,吹乱了她鬓边一缕碎发,她身上那件红绒斗篷似乎成了这天地间唯一明艳的色彩。

仿佛是感应到这边的视线,燕珂突然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恰好此时段景砚也往窗外看去,一朵雪花悠悠从窗前飘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堪称绝色的的容颜,朱唇玉面,明眸善睐,她左脸处那道道浅浅的擦仿佛是一瓣红梅,给她平添几分清冷傲骨。

纷飞的雪花多了起来,一大片一大片往下落,竟是下雪了。

段景砚目光隔着飞雪落在那张过分明艳的脸上,看了很久。

“郡主,你在看什么?”云雀见燕珂盯着对面那座茶楼,不由得唤了一声。

“没什么,走吧。”燕珂回过头,上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给她们重新安排的马车。

虽然出了这场意外,皇宫这一趟,却还是得去。

茶楼内,段曲妍满心欢喜道:“哥哥,我瞧燕家这位郡主生得可真好看,你把她娶回家给我当嫂嫂吧!”

段景砚用扇子敲了她脑门一记:“你一个姑娘家的,说这话羞不羞啊!”

段曲妍捂着被打疼的额头还是一个劲儿傻笑:“母亲若见了,肯定也喜欢得提着狼牙棒催你去把人哄到咱定南候府。”

段景砚翻了个白眼没说话,视线却不由自主追随燕珂坐上的那辆马车而去。

***

前往皇宫的路上,云雀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准备给燕珂脸上的擦伤涂抹。

燕珂却道:“先不处理,就这样进宫去。”

云雀明白了什么,听话收起金疮药:“郡主这是想故意给皇后娘娘看?”

燕珂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给车夫绑腿时沾到手上的血迹,眼神冰冷:“李家想置本郡主于死地,本郡主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若不是她们的马车隔层里加了钢板又浇筑铁水,只怕她们二人现在还不知伤成什么样。

云雀惊怒道:“李家?他们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燕珂冷笑:“确实是胆大。”

*

栖凤宫。

接引燕珂的宫女带她进了内殿,就见一口暗金的鸾凤纹香炉里正焚着香,丝丝缕缕的白色烟气从香炉孔隙中溢出,一片烟云缭绕。

安氏皇后半倚在香炉旁的软塌上,明黄凤袍拖曳极地,发髻上缀满金叉步摇,雍容而华贵。她一手撑着额头,手中捏了一卷佛经,神色间却带着几分疲惫。

“参见皇后娘娘。”燕珂行礼跪拜

听见声响,皇后这才抬起头来,瞧见燕珂,眼中露出些许喜色:“郡主来了?”

她搭着一旁大宫女的手起身,上前几步亲自扶燕珂起来,笑道:“你父王母妃当年离京,你还是个被抱在襁褓里的小娃娃,如今竟都长这么大了?瞧这小模样生得,多标志……”

“脸上这是怎么了?”皇后在燕珂抬起头候才看到她脸上那道擦伤,忙问道。

“不碍事,来的路上跟一辆马车撞上了。”燕珂说得风轻云淡,皇后却是瞬间变了脸色,忙上下打量燕珂:“你这孩子,被马车撞上还说不碍事,若是有个好歹,本宫回头怎么跟你父王母妃交代?还有哪里伤到了没?”

她又吩咐边上站着的宫女:“快去请太医来!”

宫女应了声是,忙屈膝退下。

燕珂道:“只有脸上那道擦伤罢了。”

皇后却眼尖地瞧见燕珂手背上也有一处淤青,她愈发心疼了些:“什么叫只有脸上那道擦伤,脸就是女子的命,你这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皇后拉着燕珂坐下,“那些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放心,本宫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被马车撞上怎么可能是巧合,皇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家。

不多时,宫女就带着太医来了。

太医看过燕珂脸上那道擦伤后,皇后忙问:“怎么样?方太医,郡主脸上的伤不会留疤吧?”

太医拱手答话:“回皇后娘娘,郡主脸上的伤不深,老臣给郡主一瓶凝脂玉露膏,郡主每日涂抹,伤好之后半点疤痕都不会有。”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宫女送太医出去后,燕珂才对皇后道:“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失笑着摇头:“你这孩子,跟本宫客气什么,本宫跟陛下一早就盼着能有个女儿,可惜一直没能如愿。今儿个见了你,巴不得跟你母妃讨了你做女儿。”

皇后还在家中当姑娘那会儿,曾被庶姐设计,冬日掉入湖水中,后来虽是捡回一条命,却败了身子。入宫后寻医问药多年调养,才生下太子,此后却再难有孕。

燕珂颔首浅笑,并未搭话。

皇后那话是在问她有没有嫁给太子的意思。

皇后是个聪明人,见燕珂这般,就知晓她的态度了,只道:“回头本宫让芳芷给你一块出入宫门的令牌,你啊,以后就多进宫来陪陪本宫。”

燕珂笑着应是。

皇后又道:“母后那边昨日就得了你要进宫的消息,眼下怕是也等得急了,你去永寿宫那边看看她老人家吧。”

燕珂起身向皇后行礼:“如此,臣女便不打扰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指着燕珂对大宫女笑:“听听,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本宫巴不得你天天都来呢!行了,在本宫这里就别讲究这些虚礼,汀兰,你带郡主去永寿宫。”

皇后身边的另一个宫女领命带着燕珂退出了大殿。

等燕珂出去后,皇后才叹了一声:“燕家这丫头什么都好,可惜不愿意进宫。”

她的大宫女给她捏着肩道:“娘娘就是太心软了,陛下一道赐婚的圣旨下去,便是镇北王也说不得什么的。”

皇后摇头:“你不懂燕家人。别说镇北王,便是太后那边,肯定就第一个不愿意。”

大宫女不太明白,还有人连这泼天富贵都不愿意要的?

*

给燕珂带路的宫女是个会说话的,从皇后的栖凤宫去永寿宫的路上,她把把经过的宫殿路段都给燕珂说了一遍。

“前面的三岔口,左转便是通往太后的永寿宫,右转则是太子读书的文德殿。”

宫女话音刚落,就见一行人从右边岔路口往这边走来。

为首那人一身雪白道袍,走在他侧后方的紫袍老者似乎在跟他说什么,他时不时点一下头,容颜俊美,神情清冷,一头长发从发根到发梢都细白如雪,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位世外仙人。

“是国师和文少师她们。”宫女带着燕珂垂首立在一边,低声对燕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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