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室友缓冲的时间,方芝送陈念出门的时候,两人在外面溜了会。
天黑下来以后,湖边的温度还挺舒服,两人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看夜景,成熟稳重得不像是这个年龄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觉得方知晓会怎么办?”方芝没有得到本人的答案,便想问问陈念。
陈念嘴巴还没张,方芝又补充了句:“别撒谎啊,别装不明白啊,别扯开话题啊,我看得出来。”
是的,方芝看得出来,就像陈念知道方芝那些小心思一样,方芝对陈念的了解也已经到了对方不开口,便知道要说什么的地步。
陈念只得如实说:“我不确定,但大概率,她不会拖你后腿。”
方芝:“她来参加比赛的目的就是吊车尾,狠劲拖一下我的后腿才能继续吊车尾。”
陈念:“她以前不是这样。”
方芝:“对啊,以前多明白啊,永远都要争第一。”
陈念笑了笑:“那说不定她现在拉跨只是战略战术呢,在某一个她觉得合适的时候,就会一飞冲天……”
方芝:“……”
陈念:“当然,我觉得她是不能冲得比你高的。”
方芝皱着眉头,没接话。
她心里也没有底,她突然觉得方知晓隐瞒自己的实力真的是特别聪明的做法,聪明到她和陈念加起来,都猜不透她。
方芝靠上陈念的肩膀,静静地愁了一会儿。
“没关系。”陈念道,“也就一次表演,不会对你的成绩有太大的影响。”
“希望吧。”方芝喃喃道。
她对成绩倒不是特别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会不会又被方知晓耍一回。
这人比她多吃了两年的饭,总是让她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压力。
回宿舍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了,方芝推开门,果然看到对面床上一个大大的蚕蛹。
石乐乐把自己包得特别严实,连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一根,哪怕屋子里有空调,方芝也真怕给人憋出病来。
知道她没睡着,方芝道:“我不吃你。”
蚕蛹果然动了动,但还是结结实实,圆圆满满。
方芝叹口气,自己去洗漱了,早早地也上了床。
直到方芝呼吸平稳地进入梦乡,石乐乐才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打开一道缝,将自己的脑袋塞了出来。
她张着嘴,大口地呼吸,良久,过速的心跳和脸上的热度才缓了下去。
以前,她以为恐惧就是最让人恐惧的东西了,现在她发现,尴尬比害怕更让人害怕。
现在别说和方知著说话,就连隔绝了一切联系,只要在大脑里想到这个人,都会让她血液倒流,浑身不自在。
这一晚,石乐乐睡得特别艰辛。
第二天一早,没等方知著起床,她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洗漱干净赶紧背着包去了排练室。
这两天的任务主要就是选歌定歌然后排练,石乐乐的队友是个和她一样胆小的人,当然,如果石乐乐胆小排第一的话,队友是不敢排第二的。
因为总喜欢在人群里缩啊缩,所以便缩到了同一个角落里,成为了稍微熟悉的朋友。
但也仅仅是知道对方的名字,可以组队的关系而已。
石乐乐到的早,排练室里还没有人。
她照常小跑着去了自己最喜欢的角落,开始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
表演要注意形态和表情,这对她来说真是最难的事情。
随着太阳的上升,排练室里的人渐渐多起来,等多到了一个程度,石乐乐便不敢看镜子里了。
她蹲下身,用书包把自己盖住,戴上耳机,尽量消失在这个集体环境中。
随着小粉的到来,排练室里的热闹达到了顶峰。
她的身边总是跟着一群人,哗啦啦地涌进来,里面夹杂着高调的笑声。
来了之后起码有半个小时是不会进入到排练的,得先互相打打闹闹,聊聊这个,扯扯那个。
今天,她们的目标对上了方知晓。
石乐乐是认识方知晓的,因为方知晓也是个努力藏着自己的人。
但她的藏和石乐乐的藏不一样,石乐乐是天然地害怕,而方知晓……只是想藏。
她并不害怕面前走过的任何一个人,也不害怕任何场面,她只是简单地想要消除掉那些会聚在她身上的目光,在她和方知著组队之前,她是成功的。
除了石乐乐这种人,不会有人注意到方知晓。
但昨天上午,石乐乐早早就和自己的胆小队友手拉手跑到了对面,方知晓却留在了最后。
留到最后就是会被注视,会被很多双眼睛看着。
当她走向方知著发出邀请时,周遭的窃窃私语一下子迸发到最大,嘲讽,猜忌,甚至明目张胆的辱骂,一下子都钻进了石乐乐的耳朵。
“她有病吧?”
“她一个d班的居然选方知著?”
“她想晋级想疯了吧,这大腿抱的,真是脸都不要了。”
“呵呵,可惜方知著那种恶鬼,怎么可能让她吸血。”
“名字差不多,能力可差多了。”
“我就准备看狗咬狗,一嘴毛。”
石乐乐觉得这个世界真可怕。
眼看着同样的事情又要发生了,石乐乐攥紧了书包,准备一旦受不了,就悄悄溜走。
方知晓被小粉带领着的一群人团团围住。
她们高声问她:“你歌选好了没啊?”
石乐乐听不到方知晓的回答,但别人的声音倒是一句都没落下。
“你自己选的还是方知著选的啊?”
“选的哪一首啊?”
“不方便跟我们说?是方知著不让你跟别人说吗?”
“你怎么不说话啊,是方知著都不让你跟别人说话了吗?”
“你就这么听a班的话啊,我们小粉也是a班的啊。你跟她悄悄说了,有什么事情她可以帮你啊。”
“你还不需要帮助?方知著肯定选的带舞蹈的吧,你会跳舞吗?”
“你为什么选方知著啊,人家小八选你你都不理人家。”
“看不起d班呗。”
“自己是d班还看不起d班啊。”
“那就祝你身体健康地跟在方知著屁股后面吧,别怪我没提醒你,方知著啊……”
那人突然转头,在排练室里扫了一圈,目光落到了石乐乐身上。
石乐乐:“!!!”
那人:“喂!你跟方知著一个宿舍吧?你过来一下。”
石乐乐凶猛摇头。
她知道她们叫她干什么,之前她已经经历过两次了,她们想让她说方知著的坏话,她说不出来,她们就让她佐证关于方知著的坏话。
可是这么久了,她没有看到蟑螂,没有看到扎满针的可怕娃娃,方知著也没有欺负她,方知著都不太跟她说话。
甚至……甚至昨天方知著还给她拿了纸……
以前她没办法就抿紧嘴,那些人光看她的表情就已经达到了她们的目的。
但这次石乐乐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说了,但石乐乐也实在是没胆子和人起冲突,于是石乐乐只能跑,拿起包就跑,谱子掉在地上也没空管了。
她绕过那堆人,谁都不管,直直地往门口冲。
“你往哪跑啊!”有人喊,“你是不是被方知著吓傻了啊!!!”
石乐乐咬紧牙关,心道,我是被你们吓傻了。
她冲到了门口,幸好那人没追过来,眼看着就跨出门了,面前突然一道阴影,直直地压了过来。
石乐乐来不及刹车,满头满脸地撞了过去。
这是个发育良好的女孩子的身体,胸口柔软,骨肉匀称。
她脑门有些疼,因为砸到了人家的锁骨上,她脸一下子红得烧了起来,因为埋进了不该埋的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石乐乐嘴里一串串地说着,但声音根本没法放大。
就像蚊子嗡嗡般,别说对方了,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石乐乐努力支棱起身子,但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脚也快不知道该怎么摆。
身后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感叹声,是惊奇,是兴奋,是幸灾乐祸。
石乐乐快哭了,她仰起头,想真诚地道个歉,然后便看到了方知著的脸。
方知著那张,哪怕从现在这么死亡的角度看过去,也漂亮得让人……害怕的脸。
石乐乐不哭了,石乐乐开始抖。
方知著垂眸看了她一眼,石乐乐赶紧闭上了眼睛。
空气陷入令人焦灼的寂静,一秒,两秒,石乐乐觉得自己就是被架在案板上等待屠宰的猪。
身后还有一堆等着分她的肉,吃她的血的人。
“我埋着舒服吗?”方知著突然开了口,像黑暗的审判。
石乐乐终于崩溃,“啊!”的一声,开始蹬蹄子逃跑。
被方知著捞了回来。
方知著攥住了她的胳膊,只是一只手,却极其有力,扽着她,不仅让她站直了身体,还把她扯远了半米的距离。
“跑路的时候睁大你那双漂亮的眼睛。”方知著说完这句话,松开了手。
她没再和石乐乐计较任何事,一步便跨过了她身边,朝人群走去。
石乐乐睁大了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方知著,看她挺拔的背影和海浪般的长发。
她看着她走过了小粉,一个眼神都没给这群总是在惹是生非的人,径直分拨开她们,来到了方知晓面前。
“排练吗?”她声音清晰地同她道,“去别的教室吧,这间苍蝇太多了,吵得很。”
石乐乐:“!!!!”
这是什么终极挑衅,这是什么终极蔑视,这是什么终极胆量。
我不是说你一个人,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苍蝇。
要骂就当面骂,惹怒了就无差别攻击。
石乐乐捏紧了手指,觉得方知著整个人都散发着邪恶又圣洁的光芒,她的偶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