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终于回了京城,性命虽然无忧,但总归是担惊受怕一场,加上在火场受了烧伤,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怜。
皇帝好生赏赐一番,连同他母亲静妃娘娘那里也有丰厚的恩赐,似乎是在弥补这母子二人这一番苦难。
静妃淡淡看一眼内务府送来的绸缎珠宝,由着嬷嬷将人热情送走。她丝毫不在意这些赏赐,一颗心只记挂在眼前这个傻孩子身上,摸着她的小五只知道一声一声喃喃道
“瘦了,嗓子也哑了。”
五皇子笑着宽慰她:“如今这嗓音深沉些,人也显得成熟些,儿子不觉得有什么。”
他顿一顿,看一眼紧闭的宫门,垂着眸压低声音:“表哥叫母亲给舅父带个话。”
静妃眸子一沉,她早已经猜测出几分,在江南那个遥远的地界,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个皇子除掉,背后少不了有几条大鱼。
如今她儿子一条命捡回来了,便该那些叫她们母子苦痛的人受些蹉跎了。
静妃点点头,外头老远便有大丫头灵溪爽利的笑声:“给敏妃娘娘请安。”
敏妃穿一身天青色江宁暖缎,踩着宫鞋,风风火火便进了宫门,前些日子她儿子一摊子混乱事堆在身上,一会儿要悔婚,一会儿要和他老子抢女人,她恨不得日日往静妃这里跑,诉一诉这些苦衷。
今日一进门,见了里面的五皇子,相互见了礼,敏妃娘娘倒不好开口了。
女人家的闲话家常,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实在不好开口,再一看五皇子右臂上缠着的厚重白布,连忙转了话题:
“五皇子这一趟辛苦。”
五皇子料想敏妃找自己额娘有事,便寻了借口自出去了。
行至门口,见了敏妃那边的宫人急匆匆的寻过来,神色慌张得很,面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一问才知道,他那位单纯蛮勇的大哥,又出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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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抗旨抗婚不成,被责令禁足宫中,日日借酒消愁,原先痴迷的武术也荒废了去,宛如废人。
今日更是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了一小包五石散,没节制的吃下去,又喝了酒,人已经糊涂起来。
敏妃看着床上的大皇子,一面恨他不争气,一面命人悄悄去找熟识的太医来。
几碗药小心地服用下去,大皇子终于渐渐清醒过来,敏妃忍者眼泪,一巴掌狠狠打过去,厉声道:“你究竟要疯多久!”
大皇子半眯着眼,受了他娘亲一巴掌,悻悻的依旧提不起精神,一副心死无力的模样。
敏妃叫人拿来半袋子寒食散,当着大皇子的面,兑入碗中。
大皇子眼底没半丝波澜,像个任人摆弄人偶,直到敏妃娘娘留着泪,要将药碗往自己嘴边送。
“母亲!”
大皇子挣扎着起身,要将药夺过来,这么大的剂量,是要吃死人的。
敏妃眼泪断珠一样滚下来,面上冷冷道:“你不是要寻死吗,咱们母子一块去了倒干净。”
“你以为你的命只是你一个人的,由得你胡作非为?”
“怪我将你养坏了,从小也没指望过你去争什么,喜欢做什么都由着你。”
“我自作自受,如今自然要担着。”
大皇子呆呆的听着,心里突然清醒过来,这些日子,是他鬼迷心窍了。
他若出了什么事,少不得被人拿来大做文章,他母亲是肯定要受牵连的,还有他舅父家,与他交好的武将朝臣世家。
他闭了眼,疲惫道:“是儿臣糊涂了。”
敏妃收了泪,将手中的碗砸碎,好生安慰了大皇子一番,转过头便将大皇子身边有可能替他弄来寒食散的随从都处置了。
静妃在宫里剪花样玩儿,嬷嬷进来说了宫里今日又处置了几个人,静妃将手里半张剪纸放下,看向敏妃的寝宫,眸子沉了沉
“若是我儿遇上这样的事,我只会做得更狠。”
身为母亲,遇上这样的事,便是只兔子也要长出獠牙来,谁要是敢动她的儿子,她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搅得他不得安宁。
“嫂嫂明日要进宫同我说话,你将她素来爱吃的点心早些吩咐下去。”
静妃说完,又埋下头做她手里剩下的半截花样。早前看见小五身上的穗子旧了,宫人们手艺虽好,终归比不上自己做得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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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汐在侯府安安分分的过了好几日的清闲日子,那日皇上疑心他,他冒着雨出宫门的事情传遍京城,他索性赌气一般,几日都躲着不上朝堂。
众人都以为,这次小侯爷怕是触了盛怒,如今镇国公和长公主也已去了江南游历,这二人之间竟没个人调和,怕是镇国公府从此要消沉下去。
只有顾明汐心里一点儿都不慌乱,他知道皇帝多疑,说实话坐到这个位置的没有一个不多疑的。
他只能表现得理直气壮,叫他舅舅自我怀疑。
更何况,北边天石一事实在和他毫无关系,究竟是另有高人在背后筹谋还是天意如此他不在意,反正如今生米煮成熟饭,郡主在后宫里身体也好转了,连日风调雨顺南边洪涝早已平息,皇帝一点儿没吃亏,白捡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媳妇儿,实在没半点理由责罚他。
就在小侯爷逃避朝堂,整整七日没上朝之时,皇帝坐不住了,趁着宫宴会,往镇国公府赏了三道精致菜肴,这是拐着弯儿在给顾明汐台阶下了。
李公公亲自送这几道菜肴出宫,摇头晃脑地向身边宫人训话:“眼睛都擦亮点儿,别平白听了些风声便要跟着说上两句。”
说的正是往日里顾明汐看不上的一群人,在顾小侯爷手底下吃了不少亏,如今以为寻到了机会参了顾明汐一本,结果自己被皇帝好生训斥了一番。
周围宫人全都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应了声。
李公公抬头看看天,月明星疏,明天又是个好天气,一挥手,带着人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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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风病得迷迷糊糊间入了宫,等到清醒过来,已经是圣上亲封的嫔位,木已成舟,她机关算计想嫁给小侯爷,最后竟然作茧自缚,将自己这一生都葬送在了皇宫中。
她双目绯红,连养了她十几年的嬷嬷也不敢上去劝,今日姑娘和她姑姑孔贵妃大吵一架,大有怪她姑姑不替她出头不为她考虑的意思,现如今怕正在气头上,谁敢去劝?
“贵人那里差人送了贺礼来。"
宫里的大宫女小心翼翼呈上来几匹鲜艳缎子,并几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看有块翠绿的暖玉,算得上用心。
琴风冷笑,正愁找不到个出气的,将那玉拿起来便朝地上摔过去,
”什么东西,也敢拿到我跟前来现眼。“
贺礼,有什么好祝贺的,她们这群女人脑袋削尖了也想在皇帝跟前露脸,争那两三分恩宠,她不一样,她才不稀罕这什么位分荣华,她最想要的东西已经要不到了,她只有满腔恨意,恨不得所有人都不好过。
尤其是她姑姑,分明是得宠的妃子,往日与她谈话间,总说起深宫女子的无奈,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她也跳进这火坑,丝毫不肯出声搭救。
她天真又固执地恨着每一个人,丝毫回忆不起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引发的,是她借着病要做个局逼顾明汐就范,每想到被人反将一军,送进了这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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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元春宫里人受了这番屈辱,自然回去添油加醋的说了,末了还加上一句
”这分明是在打您的脸面。“
明晃晃地再说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她拿出来的东西别人压根儿瞧不上。
贾元春捏紧了帕子,一张秀丽精致的面庞有些苍白,她扶了腰身坐在软垫上,身边人递上热茶来,将回话的宫人打发了,贴心地安慰道:
“娘娘何必同她计较,郡主泼辣,未出阁的时候便是出了名的,她也不是针对娘娘,娘娘千万别往心里去。何况娘娘马上就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贾元春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心里安定了不少,是啊,怎么说她也是个有倚仗的,在这宫里,出身如何并不十分重要,最终能走到哪一步,需要倚靠的东西多了去了,旁的不说,至少如今,她有了最重要的东西。
贾元春稳了稳心神,神色总算自然不少。
宫人替她添了果香,又道:”先前交代下去赏赐给贾府的东西,都给下去了。”
贾元春点点头,薛宝钗和贾宝玉得的东西一样,祖母自然看得懂这里头的意思。
毕竟她是王夫人生出来的,亲疏有别,府里头还是该她母亲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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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青风大婚的日子渐渐近了,镇国公府上下一团喜气,上门贺喜想着借机沾一沾侯府光的人也如流水一般涌过来。
顾明汐看着既纠结又欢喜的凌青风,心里忍不住泛了酸。
说起来,他还比这小子大几个月,偏偏在婚事上叫他占了先。
凌青风拿着将军府送过来的汝窑红铀瓶子,赞叹这花纹成色,怕是要烧制好久才挑得出这么一个,再抬头,发现他哥哥冷不丁已经站在他身后。
冷着一张英俊的脸,似乎整个世界都欠他一笔巨款,凌青风不由得结巴起来,小声叫了一声哥哥。
还以为自己偷偷开金库拿银子的事被顾明汐发现了。
顾明汐皱着眉冷冷淡淡上下看他一眼,嘀咕一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值得安家那个丫头不管不顾要嫁。
“啊?”
凌青风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得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着顾明汐的背影忒出一口,嘟嘟囔囔道
“你就是嫉妒,嫉妒我有媳妇儿。”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明汐:我也有,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