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刚刚认于母亲膝下,与兄姐不熟,倒是三哥哥主动与我相交,咱们闲来聊天,你还曾与我提起,便是从商务农,只要于国于家有利,也是好事一桩。怎么,如今三哥还没有好生做事,便已经将这些好事置于温香暖玉之后了?”顾浅清平静的坐在一旁,问道。
林彦直哪里想到顾浅清说话如此直接,一时又想,这个姑娘还未出嫁,比自己都小,被她这样当面质问,真是颜面扫地。
“妹妹果然是经营博古斋日久,于男子之经济仕途也有所研判,应当也知道,我如今仕途也无甚指望,若是连自己喜欢一个女子也不能实现,那我活着还有何趣味?”林彦直似是负气一般。
他没想到,顾浅清却突然伸手,在他臀腿位置拍了一下,林彦直挨打的伤还未好,这一下子,他大叫出声。
“疼吗?”顾浅清笑吟吟的问。
林彦直是文弱书生,他生在林家,在教养上,嫡庶儿女尽量一视同仁,又生的好看,很得父亲的喜爱,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尤为怕疼,若不是还有顾浅清在,大约都要落下泪来。
“这疼远比父亲母亲和你姨娘心中之痛差得远了!”顾浅清突然正以,美目如水,却无半分温柔,反而清冷如冰。
“你不过就是因为得赏了这一个出身,叫你以后仕途之上,总有求荣之名,又旧例恩赐出身无特例,不上四品,觉得是断了你的前程。需知四哥也与你一般,他怎么就能平心静气,一心一意在书院读书做事?”顾浅清紧盯着他,一刻都不放松。
林彦直青白着一张脸,强道:“我胸怀之志,你一介小女子如何知道?你可知我自五岁进学,听大儒讲说儒学深奥,听父兄与文士坐论天下之兴,便自小有未来为臣为贤将天下兴亡扛于己身之志?这十余年来,无一日不是灯下苦读至更深,鸡鸣之先便晨起求学,可是……一朝恩宠,在旁人眼里是万古难寻之荣宠,在我,却是毁了我自幼之志。我与四哥不同,他好书喜静,无论有无功名在身,都会在书院之中,寻书中广阔天地,而我!我的志向呢?偏偏这是莫大恩泽,我不能有怨,我还能如何?”
他说着,竟然目光闪闪,似有泪花。
“所以,你就浪荡风流?可笑!”顾浅清神色更冷。
“你小小女子,懂得什么男儿抱负!”林彦直看着她目光轻蔑,更觉得怒火上扬。
“男儿抱负就是为官?我看不尽然。即便没有这一恩赐出身,也未必阻断你的前程。世祖朝清远伯护驾而亡,其三子中,也有两子为世祖恩封同进士出身,最两人均官居一品为封疆大吏,人家是如何做到的?”顾浅清着问。
“这……有功于国。”林彦直也是听说过此事的,不过,像这样的例子凤毛麟角。
“那三哥为何不妨效?是怕自己才不如人,亦或是根本志不如人?”顾浅清接着问。
林彦直只觉得有冷汗滑落,他低了头,想避开顾浅清的目光,但顾浅清却不放过他。
“或许,三哥觉得,到内务司礼官不过是管着宫内皇族礼仪,有抱负也施展不开。却未想过,这是六品职分,就一个状元郎,点官三年,若无外放,也至多就到了这个品阶,你今年才二十岁,有这么个职分有什么亏的?”
“可是……”林彦直又努力想辩驳。
“可是,你觉得丢人,因为你出身是太上皇他老人家赏的,做官又是皇后娘娘赏的,你就心里难过,毕竟,没一个是靠你自己的真本事来的。但三哥你可有想过,真正的人才是在你考试考了第几名?还是你最终为官一方,到底为国为民做了多少益事?你自觉内务司礼官并无大前程,却连这么一个官都不敢却做,所以,根本就不是能,是不想罢了。”顾浅清说话清晰,语速很快,如连珠炮一般。
“我没有不想!我只是……”
“三哥就不必只是了吧,就算是现在,真的有一个一方父母官的空缺,我要是皇上也不敢让你去,你说你是真的能让百姓富裕起来呢,还是能让他们的农田产量更高,或者能让当地的商业变得更发达,还是能让当地的老百姓学到一门手工技术,并且赖以谋生呢?”顾浅清一面说一面摇头。
“我看这些,三哥是都达不到的吧,你就没有必要再解释了,我倒觉得你现在不是发现你心中烦闷不满的时候,就算你要做一个风流才子,那你也要想一想你有没有办法成为风流场上的领袖,让这些生活在风月场的女子们日子能够过得更好一些,我再多问一句三哥,你知道咱们国内一年要收多少烟花税吗?这些女子其实是为国家做了贡献的,她们没有别的能耐,只能以色事人,但是她们以色示人又伤害谁了呢?她们是付出自己的美貌,才华和身体来为自己谋一条生路,有很多女子卖身到风月场所是为了养活一家人的命,相比起来这些女子更加不易,还经常被人冷眼受人非议,甚至受虐待折磨。三哥如果真的愿意,不如想个法子让这个行业变得更加正规,让在里面的从业者能相对更加安全,在我们没有办法解决他们所有人生气的情况之下,让他们在一个更好的行业里面赚更多的钱,甚至这些钱可以为咱们家国做些贡献。”
林彦直听着这话眼都直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透过现象看本质,其实就还是那句老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说难听点,窑子里面的花魁,都是鼎鼎大名了不起的人物。三哥,你现在文还没成,武还不就,甚至连风月场上也不是风流领袖,你现在就趴窝了?就要在外面养小老婆?还要回来惹着父亲母亲生气?那你还真是没什么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