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峰与陈小姐的婚期,被定在九月十六。
确是急了些,不过,顾陈两家都着急着玉成婚事,就算匆忙些,倒也无人挑剔了。
陈丛身边如今在京的就这么一个闺女,这些年闺女守孝,还得替他操持着家中事务,他自也是心疼。
虽说嫁给顾云峰做续弦他心里并不十分满意,但他一心想让闺女在京城,自己还能多少照应些,又不愿将女儿嫁至贫寒人家去受苦,若依条件而论,顾云峰倒是求亲的人家中最好的一家子。
后来,还是闺女来顾府赴宴见过顾家大姑娘,这才跟父亲这里吞吞吐吐把婚事允了。
陈丛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官职也低微,在殿前司做个六品主事,每年不过寥寥的俸禄,家里有两个小庄子,两个铺子,也都在京郊县中,着实为女儿的嫁妆犯愁。
谁知,给女儿议了亲之后,自己倒沾了光。
新任兵部尚书徐安阳来宫中陛见时,恰好是自己在职上,些许帮了他个举手之劳的小忙,后头徐尚书知道兵部缺了个五品的郎中,就在万岁跟前提了一提,这么着,他升了两级调任了兵部郎中。
陈丛年轻时也曾在徐家军中上过战场的,后来负伤便调任京城,多少年也没得太大的升迁,备了礼往徐府去道谢,还是听徐安阳说起,才记起,女儿将嫁的顾云峰先夫人正是徐家的女儿,这才明白,这是舅舅家替外甥与续弦夫人拉近关系呢。
后来,徐安阳的夫人赵氏还来走动过,见了陈然,又备了一箱嫁妆送来添妆。
随后自己堂兄家、保媒的两位大学士夫人也都纷纷来添妆。
最终也还是丰丰富富的凑起了二十八抬嫁妆。
陈然依然是那副安生的样子,似乎一点儿都不为自己的嫁妆犯愁,就是安安静静地绣着自己的嫁衣。
倒是她姨娘,一看是愁得热锅上蚂蚁似的,到后来见着嫁妆渐渐丰富起来才露出了笑脸,反而还比不上一个未嫁的姑娘。
顾浅清这些日子忙忙乱乱,她并不负责操持父亲的婚事。
却依然有好多头绪的事情,牵扯她的精力。
林皇后赐给她做女子会所用的那座宅子,进了八月已经开始收尾的工作,她亲自往工地跑了好几趟,已确定,工匠是按照自己出的图纸去做。工匠们并不烦她,因为她每回来,都带着酸梅粉,给他们调汤避暑,还会搭把手一起干活。
他们哪里能想到,这个千金大小姐,干起活来和他们一般的手脚麻利。
看着工地事事都妥当,顾浅清却还是愁眉不展的。
连跑来看她的司韶熙都发现了。
“这是写什么呢?”司韶熙来博古斋的时候,只见她拿着笔,在灯下一边思索,一边写着什么。“怎么又是石英砂,又是石灰石的,你要做什么?”
“你来的正好,我问你一件事,你可在工部有识得之人,能做手工还有点脑子的。”顾浅清见了他很是欢喜。
“我哪里知道,工部不归我管着,原本是我六哥在工部,今年年后,六嫂有了身孕,身子不大好,这是他头一个嫡出,紧张的连差事都辞了。”
“六王爷?”顾浅清对于这些王爷们还知道的不大细,司韶熙家兄弟姐妹也是个多的认不过来。“你六王爷关系如何?”
“还行吧,之前他未出宫的时候,跟皇兄与我关系还不错的,只是他跟二哥走的更近些,后来,二哥跟我皇兄的关系僵着,连着六哥也有些生分。”司韶熙说的简单。
顾浅清却听出了其中深深的无奈,果然如她所知,那个代表着无上荣耀的位子,背后是无数血雨腥风,哪有什么父子兄弟之情可讲?
“这位六王爷,值得不值得拉拢?”顾浅清突然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若能拉拢,自然是好的,他的母亲淳太妃,出自江南名门,两个舅舅都是一方重臣,是五哥手下游离之人。”
“你回去问问皇上,若我想往六王爷那里走动,请他帮我做几样东西,不知道行不行?”顾浅清笑着问他。
“到底是什么,你也要透个底子给我吧?”司韶熙问道。
“我在《独异志》中看到淄州出琉璃,又曾在颂园中见娘娘有一枝琉璃如意。我想着,若不必琉璃之繁复,但只管做出透亮厚实,用来当窗子,替换了窗纸,屋子里明亮又顶风雨,冬日又暖和,你说这是不是有趣?”顾浅清笑着,又另拿一张纸继续写着什么。
“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你先别写东西,快和我说说,跟我说清楚了,我才能跟皇兄去帮你要人啊。”司韶熙干脆夺了她手中的笔。
顾浅清笑道:“我若是说了,只怕你们又要当我是什么怪物了。我觉得人活一世总得创造点什么,咱们大玄朝要比前朝都好,最好就是人人创新。您替我回禀皇上的时候,就告诉皇上,在我的小心思小见识里,士农工商并非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而是各自专业不同,若每一个专业的人都专做自己的事情,还能往新里想,想着怎么让咱们大玄朝更好一些,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富一些,也就没有那么多花花心肠,想这些本不该他们操心的事儿。”
“这话你之前在我皇嫂的宫里不是也说过吗?若每个人手上的活都多一点,也就不整天胡思乱想,想着争宠了?”
“之前我只是想想,现在我想要做一做,脑子里面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呢,如果能把这一样先做出来,往后还有不少其他可以做的呢。”顾浅清说着站起身来,从多宝阁当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三四个不同的小瓶子。
“王爷,把这个拿回去,请皇上用一用试试这个可以用来洗头洗脸,这个抹到身上,不干不燥,冬天用了,也保证不皴手,让皇上试试,举一反三,也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了。”顾浅清笑着将那小盒子递到了司韶熙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