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人多,顾浅清大概回手就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果然是满嘴跑火车惯了把不住门儿。
“这个,是个……我娘留下的些闲书里头恍惚看过几句,什么天对地,雨对风,晚照对晴空什么的,教人识字写对子的。”
“此书老朽竟未读过?姑娘,你可能寻得此书借阅一番?”顾旬立时问道。
“书都烧了大半,不过,我能记住些,回头我给老太爷抄来?”顾浅清那个泪啊。
“可惜!可惜!可见老朽阅书之少,足见天下文章之广博啊!”顾旬一说书,就扯起了酸篇。
叶氏和顾浅清无奈对视,眼里都见了笑意,又同时想到,让这老爷子掌着书院做做学问是绝没问题的,管理经营之事还是算了吧。
几人颇为兴奋,在那里议长议短,竟直议到时近黄昏。
顾云岳跟老爷子谈得热闹,愣是要拉着老爷子到他们府上用晚饭,爷俩好再合计一番。
叶氏自然亲自带人去把老太太和孩子们带来。
因在二房摆宴,顾浅清只推累了,跑回自己院子等丁老五来传信儿,又叫了雪叶来打听那条安平巷。
那里原本也是官员居所,不过,说来倒霉,住一个官员抄家流放一回,巷子里三个宅子都是如此。后来,又有富商买了那里,却是飞快便贫病交加,家产都败了,再往后更是水火无情,今天烧了东家,明天雨泡了西家。反正现在那条巷子都没人走。
“哎呀!好地方啊!”顾浅清都兴奋的要跳脚了。
她还是苏溪的时候,便有一位经营房产中介公司的朋友,剑走偏峰,酷爱交易凶宅。
如今京城房贵,凶宅怕什么?还有什么可怕过她这个死去活来的一缕残魂?还是到死还饿着的饿死鬼凶魂?
“姑娘说什么好地方,如此高兴?”陈嬷嬷这时进来。
“嬷嬷回来了?辛苦辛苦,不想留了这么久?”顾浅清起身相迎。
“二舅太太殷勤相留,说是二舅老爷也想问问姑娘消息。因此留到了二舅老爷下职才回。”陈嬷嬷笑道。
“二舅舅这么快在京里便有了职份?”顾浅清也是惊讶。
“如此是在上书房,暂任散秩之职,大约是下个月,吏部考成之后,便能往兵部走马上任了。”陈嬷嬷道。
“外祖父、外祖母和其他的舅舅们何时回京啊?”
“今日听说,老将军率亲兵已过盈州,离着京城便不远了。估计在月底之前必能回京,二舅太太说,到时她下帖子,请姑娘去赴接风宴。”
“那可太好了。不过,我也要提前先去拜望外祖才是。”顾浅清笑道。“嬷嬷辛苦了,我差人预备了晚饭,等着嬷嬷回来吃呢。快请去洗漱一番,换上衣裳,也歇一歇。”
“刚才姑娘说什么好地方?也让我听听?”
“我想买下安平巷,差人去打听价钱了。”
“那处凶巷?”
“嬷嬷,您也迷信了?我要买下来做书院的,怕什么吉凶?还有什么经书文字震不住的?”顾浅清笑了。
陈嬷嬷沉吟片刻,道:“姑娘,这些鬼神之说,是不可不信的。若姑娘真心要买,到时还是去正阳观请法师来给看看。”
“嬷嬷估计,那条巷子大致是个什么价位?”
“咱们这样的宅子,预计买下,也要三五百金。”陈嬷嬷想了想道。
“一两黄金十两银,五百金可就是五千两银子。若比市价低两成,也得4000银买一栋宅子,那条街上都是三进宅院,必定没有这座府宅大。”
“三进宅院在咱们府上左近,也得要二百金左右。”青芷在旁道。“依着姑娘的算法,一千六百两买一座宅子。这些日子,我盘了姑娘的库房,现银能动用的也就那二十两金子和三千来两银。”
“焦虑啊!我竟然不是个财主!”顾浅清抚额。
“不是府上要买吗?怎么又要姑娘花钱?”青芷也觉得愁。
“哎,府上买什么?这种好事儿,我是砸锅卖铁也要买下的。”顾浅清倒是坚定。
这时,雪叶进来回道:“姑娘,丁老五回来了。”
“叫他进来!”
“可是……已经到晚膳时候,他一个外头男丁,进不了老太太的院子。”雪叶忙道。
“你看,这不就看出自己买宅子的好处了。我出去见他。”顾浅清风风火火的起身就走。
“姑娘……”
“陈嬷嬷歇歇,你们都别闲着,将咱们的饭摆上,一起吃吧,不用等我,我回来再吃。”顾浅清忙道。
“咱们这位姑娘,说风是雨的……罢了,快摆饭吧。”陈嬷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叹息。
且不说顾浅清屋子里忙碌摆饭,她走到二门,直接找了一处门房,与丁老五说话。
“姑娘,奴才打听过了,那里如今在一个富商的后人手中,原本是买那条巷子想将族人都迁进来的,可是住进来没几年,富商就因病没了,家里儿子年少无能,叫族人将剩下产业分完,只剩下这三座大宅,如今穷极,买他倒是肯的。就是价格上……”
“多少钱?”
“他死咬着按三百金一座宅院,不肯降价。”丁老五道。
“你觉得为何不肯降这个价格?”顾浅清想了想,又问。
丁老五沉吟片刻,道:“奴才打听了一下,那个富商之子没有功名,想低价买几处庄子都不得,他老母亲又老病,一直吃着京里仁安堂的药,想来,他不想离京别居,是为了奉养母亲,而且,他只剩下这一处产业,一旦买了,若得钱不多,以后也难以为继。”
顾浅清边听边点头,笑道:“你们听听,这是人情世故上的言语。老五,你去悄悄的到仁安堂,看看能不能将这房主之母的病案拿来,再告诉那房主,宾如意正式开业那日,我请他到酒楼坐坐,亲自与他商议。这事要紧,你几日能帮我办成?”
“这倒不是难事,奴才的表弟就在仁安堂里做学徒,我叫他抄一份给我便是,不过……”
“十两银子可够了?”顾浅清问道。
“尽够了的!大姑娘是明白人,奴才就好说了,若抄病案,还打点下几个伙计。”丁老五笑了。
“青芷给钱,剩下的不必交回来了,你替我做几日事,就要误了你在大少爷那里工,算我给你补偿。”顾浅清转身对青芷道。
“多谢大姑娘!奴才一定尽心为大少爷和大姑娘效力!”丁老五赶紧打了个千儿。
“慢着,莫急,你们这些外头行走的奴才,我至少还要用十个,领头的两个,我给五百钱,跑腿的八个各三百钱月例,你给我从外头的小子们里细细挑着,要似你这样见识明白,说话办事利落的才行。挑了就告诉你雪叶,我得空会交办差事,合格便录用。”顾浅清又道。
“是!大姑娘,我这就去办!”丁老五又行了一礼。
“紫苏,你送信去安王府,无论明日后日,但凡王爷得闲,我想请见他一面。”顾浅清边往回走,边吩咐紫苏。
没钱!
这个阴影如今已经牢牢的笼罩在了顾浅清的头顶。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她顾浅清不是英雄,却也不想穷死。
其实顾浅清也有人可靠,安亲王早就说过他是顾浅清的后盾,不过靠山会倒,靠人会跑,还是靠自己最可靠。
于是第二日夜里,安亲王司韶熙带着一个看起来很陌生的年轻公子,来到了京城最大的歌楼雅音坊。
司韶熙是什么人?当朝最受宠的王爷。
才一进门就被雅音坊管事的梅姨,恭恭敬敬让到了他最喜爱的一间雅间。
“王爷,今儿来想听谁的曲子?”梅姨一边照顾人上酒,上菜,上茶,上果子,一面陪笑问道。
“我常来的倒没什么,我这朋友今日是第一次来,你把你们这里的单子拿出来,让我朋友好好看看。”司韶熙吩咐道。
梅姨赶紧答应着去了。
扮成男装跟司韶熙一起来的,当然就是顾浅清本人。她一进这里就开始四处打量,小楼一共两层,楼下是散座,中间还有表演的小舞台。2楼全部都是雅间儿,但是她和司韶熙做的这一件,想必是整个楼里最贵的一间。
“怎么样?这里够排场吧?”司韶熙问道。
顾浅清点点头。
“收拾的倒还雅致,不过还是透着一股俗气,这也没有办法,毕竟这里只是一个歌楼。”她轻声道。
“我听徐掌柜说,你也在找一些会唱歌奏琴的女子?”司韶熙问道。
“只不过是用饭的时候助助兴,我还想找点说书唱评弹的,只是暂时还没有物色到。”
“你这个吃饭助兴还挺新鲜!”
“要变着法的赚人家的银子,那自然要把服务做好,如果不做到独特,精益求精,有钱人的钱也不怎么好掏啊!”
“那倒是,我告诉你,这上上下下楼里坐的可有不少是朝中的达官显贵。普通的人大概进不了这座楼里。”
“恐怕这里也另有目的,否则谁会无缘无故把要赚的钱挡在门外?”顾浅清一边点头一边说。
“你觉得他这里会有什么目的?”司韶熙眼前一亮,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选择什么样的客户群体,背后必然隐藏着自己的目的,或者是想赚更多的钱,或者有别的什么渠道去赚钱。”
司韶熙听了这话还想再问,梅姨已经带着人拿着雅音坊的单子走了进来。
顾浅清仔细一看,这里的单子都是装帧精美一册一册的,翻开看看里头全部明码标价,最有趣的是对楼里每一个歌妓都有详细的注释。
顾浅清在心里默默的给雅音坊的老板点了一个赞,果然无论古今能把生意做好的人都费了很多心思。
“怎么样看好了没有?喜欢哪位姑娘想要听什么曲子只管说!”司韶熙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顾浅清的神情,这个姑娘可是头一次到这种歌楼来,但却没有一点点不适的迹象。
“高山流水遇知音,我爱听琴,就找一位情感的好的姑娘吧!我们听着琴音渐渐的喝一杯酒,不是很雅吗?”顾浅清笑道。
“哎呀,这位公子真是有眼光,我们雅音坊的聆音姑娘,抡起琴艺来,全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我马上叫她来。”梅姨眉开眼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给王爷和公子斟酒?”
随着他进来的四五个妙龄女子,立刻走到桌边陪着笑和司韶熙说话,殷勤的给他们斟茶倒酒。
梅姨又转身出了雅间,去了聆音的房间。
那聆音正歪在一张贵妃榻上,手里随便拿着一本琴谱翻看。
“妈妈,我今儿身子不适,不是说今日不抚琴了吗?”聆音看到梅姨进来也不起身,懒洋洋的说道。
“我的好姑娘,今儿安亲王来了,他可有日子没来了。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公子,看那个样子就是十分熟悉热络,如今人家点了名要听琴,我能叫谁去呢?哪里敢敷衍王爷呢?”梅姨笑道。
“王爷来了?此事倒有些奇怪,自从年前王爷从咱们这儿走了,就遇到了刺客,这么长时间再也没有来过。”聆音将琴谱放下,直起了身子。
“可是呢!而且那位公子的来历我也挺好奇,姑娘,还是你去吧!”
“如此,容我梳洗一番,妈妈去准备准备!”
与此同时,雅间里的顾浅清跟服侍她的姑娘们聊得正开心。
“苏公子,您尝尝这个茶点,不是我自夸,我们雅音坊的茶点,可是从江南请来的名师做的!”红衣姑娘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盘子,递到了顾浅清跟前。
“好啊!久未去江南,正好甚至想念,我便尝尝这点心当中有没有江南的旧味道!”顾浅清笑着接过来,吃了一口。
“口味如何?”司韶熙问她。
“还好!”
“只是还好?”几个服侍他们的姑娘们都有些惊讶。
“这位朋友嘴巴可叼了,一般的美味入不了他的口。”司韶熙笑了。
“点心确实是江南的旧味道,茶却不适,只是觉得有遗憾而已。”顾浅清在一旁说。
司韶熙还想再说话,却只听帘栊之外传来一声琴音。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