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清将药碗接了，一口闷了那碗苦药，连个眉头也不皱。
“但凡皇家，最为忌讳的就是不祥之说。若只是咱们家烧了，就算烧成灰烬，只怕天家也只会叹息抚慰一番。可这次事情为何如此严重？连宫中高位妃子、从二品侍郎家也动了？还不是因为娘娘要宣我入宫，就有人借机放火，想造我不祥之名声？这事儿若皇上有心要查，可与巫蛊同罪，那是主谋腰斩，九族尽诛之祸。嬷嬷，若你是彭大人，是愿意将此事栽到咱们家后院内斗，彭小姐只是犯了口舌这样的罪名好？还是愿意担了这个妄做不祥，纵火谋害御前重臣的罪名好？何况咱们府上这蠢货还比他品级高些。”顾浅清冷笑道。
陈嬷嬷皱眉道：“姑娘这说我是明白的，但是也不见得能查到彭家，何况就算有了王爷给的线索，他们照样可以推给下人不是吗？”
顾浅清笑了，道：“这两日我细细研究了朝廷这些年的邸报，着重看了顺天府这些年来破获的京畿要案，和府尹卓大人的考绩，顺天府这两年统共破了一十四起京城大案，大部分都是百姓民生之案，京城治安如此安宁可以说卓大人和顺天府功不可没。可有趣的是，这位卓大人的考评，却连三年是中上。陈嬷嬷觉得是为何？”
陈嬷嬷赶紧左右看看，见除了紫苏青芷二人，并无旁人，才打着眼色叫二人去门窗前查看一番。
“我的小姑奶奶，闺中女儿怎么议起国事了？这可是大忌讳！”
“怕什么？我在万岁面前不照样也议了？嬷嬷，你在京城日久，就算宫里不问外事，总归也抚育过一代帝君的，你说卓大人为何得不了优秀的考评？”
“卓大人这人听说有些滑头，有些躲懒，可能是因为这个？”陈嬷嬷乍着胆子低声道。
“哎，说来也是有趣，就是因为这个滑头，有些公务上糊涂极了总能给人留下点口实，那邸报上几年里，各官员御史参他的不在少数。但是他办成的大事大案，无一不给当今万岁添了美名，无一不顺便帮着当今万岁将朝中繁冗琐事撬开了一个口子。”顾浅清笑道。
“姑娘！”陈嬷嬷那个汗啊！
“好好，我不说了还不成吗？”顾浅清无奈。
紫苏和青芷心里急啊，这都快要揭底了，偏偏不说了，人干事！
“嬷嬷，这里有没旁人，就当咱们听人说个书了。姑娘，你说说，你说说，要这么说卓大人可是立了功的，为啥老是不给他个好考评，难道吏部人都瞎么？”紫苏性子急，不是个能藏着事儿的。
陈嬷嬷虽然无奈，却也十分想听，只管招呼她两个凑到顾浅清身边来。
“很简单，他被参得多了，将他那些功绩都给抹了。按咱们朝中吏制连续三年中上，就叫不出大褶，若无丁忧病疾，便留原职续用。有他稳着京城民政，万岁爷就可以轻轻省省行事，不担心京城成患，否则城门失火，陛下许多雄才大略也难推行不是？”顾浅清轻声笑道。
“可是，这跟彭大人此事到底有什么干系？用得找他急火火的弃了女儿来平息此事？”紫苏又问。
“哎！我说了这么多，你们还不明白。就是说，这位卓大人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这事儿皇上知道，像彭文康这个有点精的也知道。他绝不敢像嬷嬷说的，等到顺天府查到头上再推个奴才出来顶罪，因为他怕到那时，卓大人手里已经掌握了一个奴才顶不住的证据。所以，他先下手为强，这本就是件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的事不是？也可以拼一拼圣心，看看万岁爷到没到非要动他这位兵部右侍郎的程度。”顾浅清无奈笑了。
“他竟敢试探皇上！”青芷惊愕。
“连宫里皇上的大小老婆们都要表面愚蠢背后试探，一个重臣怎么可能不试？你以为谁都是我爹那个二货！”顾浅清表示，姑娘你宫里出来的，别跟我说后宫那些女人都清纯白莲花，宫斗你们理解的难道不够深吗！“而且，他至少也是个投诚之意，就算皇上有心疑他想要戕害同僚，也会接受他这番自我剖白，毕竟他付出了牺牲唯一够身份嫁入皇室的女儿的名声。这是件大事儿，他家是有宫妃的，一定也曾经从这份天子姻亲之中获利，这个利有多重要，他们清楚，皇上心里更是清楚，他又素无大错，兵部差事办的也好，何苦为了这么件没死人也没搞成的小事，而失了一个可用的臣子？所以，我估计，这件案子很快就要平息了吧？嗯，说不定这次我又能得赏赐了！不错，不错！”她乐呵呵点头。
陈嬷嬷汗都下来了，若说他们府里没藏几个耳报神，她都不信，她们自己就是！可是这姑娘说的也像是那么回事，而且邸报……
“姑娘，邸报只给官员传阅，你是怎么看到的？”陈嬷嬷问道。
“咳！管老爷外书房打扫的小厮瓶子和面盆儿是咱们院里花匠万婆子的孙子，见邸报太多打扫不便，就顺手挪挪在我这里寄放二日……我自然就顺手翻了翻……嘿嘿……”顾浅清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偷什么的？胡说，读书人的事情，怎能算偷？
陈嬷嬷头疼啊！
这什么姑娘啊？连自己爹的文件都得偷偷拿出来瞧瞧，居然还从这里分析分析朝臣和政事，陈嬷嬷觉得自己要昏了，要么还是跟太上皇说说，这个姑娘着实不是安王爷的良配啊！就算皇上是亲哥，也受不了这么个不同寻常的弟媳啊。还是得大局为重啊！何况，人家真没想嫁进去啊！
深夜，皇宫。
景成帝坐在御案前，面上似笑非笑，手指不断敲打着御案桌面。
“她真的这样说？”
“皇兄，她疯癫癫的，你莫要理她。”司韶熙陪笑。
“她能从邸报中看出这些，足见她一个女儿眼界心智远胜于她那个糊涂爹。”景成帝看了司韶熙一眼，见弟弟眼中的焦急紧张都快溢出来了，禁不住一笑。“阿韶，你又不想娶她，此时如此着急所为何来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