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岳夫妇匆匆赶来,一进母亲院子,就发现事情非同小可,院子里是大管家赖兴带的男仆都站得直直的,几乎每三两步便有两人并排而立。
因为之前才给他们做了全新的工服,此时看来格外整齐,也甚为威严。
等进了上房,又见家里有头面的管家娘子也都在厅里站着,在顾母下首竟还有早已经告老回家享福的几位老嬷嬷,就连顾兴哥俩的母亲老顾嬷嬷都在座。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不敢出声,上前给母亲请了安。
那顾云岳立刻就被杨嬷嬷引到纱屏之后,却见自家兄长跟安亲王坐在一起,顾云岳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司韶熙却笑吟吟,摆手示意他不要请安,赶紧坐下。
就只听外头顾母将拐杖重重在地上嗑了一下,屋子里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家门不幸!想咱们顾家,也是诗书传家。如今竟然出了谋害子嗣、杀人害命之人。可见是我老婆子无德无能,约束不了家人,我如今就是死,也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顾母声音沉痛。
一时间,外头的女眷们都坐不住了,一起离席,跪到在地。
顾云峰兄弟俩就尴尬了,原本这情形,他们也该跟着跪的,可是小王爷在此,都没受他们跪拜,也不好就起来下跪,只好站起身来,低低的弯下腰去。
司韶熙心中暗道,这老太太看着规矩还挺大,开场的几句话,就立马把这事儿搞到一个在家族之中,很了不得的高度。他此时,心里有点痒痒,想看看那个似乎不大守规矩的顾浅清是个什么神情。
“罢了,都起来!幸而,如今咱们府里有耳聪目明之人,已然辨识出奸人。如今请了合府上下都聚在这里,就是揪出这为非作歹之徒,无论是谁,都要给我老婆子一个交待!”顾母冷冷的扫过那些女眷们,目光落在顾浅清身上。
她略放柔了声气,道:“清儿,你来说说吧。”
“是!”顾浅清朗声应了,坦然走至人前。
“今日大少爷重病返家,据太医细查,是因为补了人参。大少爷与人参药性不合,自小如此,不会自找麻烦。他也不傻更不会误服。我查问了跟着大少爷伺候的小厮,说是昨日给少爷送的东西之中,多出了几样点心一包茶叶,已经细查过了,其中有人参混杂。想来,就是这些点心和茶叶的事儿了。可巧的是,这边老太太才要查一下此事,给大少爷送了东西的小丫鬟就死了。”
她将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面色不改,目光沉沉。
在这样的沉默之下,已经有人跪不住了。
“祖母,冤枉啊!”三姑娘突然放声大哭。
“你姐姐多半句话未言,你这里喊得什么冤?”顾母眉头一挑,她知道三姑娘性子直,没什么心眼,可现在看她先蹦了出来,这不是没心眼,这就是个傻子啊。
“大姐姐说的丫鬟在我院中服侍,刚才大姐姐房里派人去抄她的屋子,还将我关到二姐姐院里不许出来,我就知道不好。如今才听说是大哥被人加害,这不就是要将这天大祸事安到我身上吗?”三姑娘哭道。
“三妹妹,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抢出来说自己被人陷害,让我情何以堪?送点心的人可是打着我的旗号,说是大姑娘做的新式点心,请哥哥尝尝的。”顾浅清冷笑一声。
司韶熙在纱屏里听的叹息,真是人笨没药医,现在跳出来做什么?一副不打自招的架势。
顾潇滢心里骂妹妹蠢货,又不能不管她,只好膝行向前几步,拿帕子给三姑娘拭泪,道:“三妹妹,快别如此。祖母和大姐姐如此清明,怎么会任恶人冤枉三妹妹呢?且收收泪,听大姐姐说。”
顾母心中满意,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
顾温泠大概也悟过来事情不大对,只低头无声饮泣,不敢再说话。
“小绢的尸体我去看过了,有人只觉得自己能够瞒天过海,却不知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瞒不过。他想造成小绢是自缢而死的情状,却不知,自缢者,两眼闭合,唇口青黑,两手握大拇指。绳结若单系十字,则死人踏物处须倍高,双手须能触绳头。小绢的死却绝非如此,她悬于梁上而死,身边踏凳高度不足绳结,她是怎么吊上去的?还不是被别人吊的?”顾浅清自问自答。
“况且,小绢脑后有瘀伤,是死前形成。梁上有绳结擦痕,是有人站在梁下拉绳吊人时留下。小绢衣衫齐整,被吊到梁上,连挣扎都不曾有。人之将死,求生乃是本能,你们说,什么样的人,在临时之时竟会一动不动?还有最后一点,杀死小绢之人,故意留下包着财物的包袱,却留下了最大的漏洞,在那个包袱皮上沾了一处血迹,我去看时,血痕未干,小绢全身没有破处,血不是她的,那又是谁留下的呢?”
震惊!
虽然刚刚跟着顾浅清看了现场,但司韶熙此时的感觉,依旧是震惊!
显然一同震惊的还有这姑娘的亲爹和新二叔。
这是什么妖孽?如何化形成他家姑娘的?
“清儿,你说了这些,我们都懂了,小绢是被人所害,害她之人为了灭口。可是,她又是被谁所害的?”顾母听得又清楚又糊涂。
“祖母,刚才请人的工夫,我已经派人细细查了三妹妹院中的所有下人,找出了两个可疑的人,一个手上有新伤未愈,另一个袖里藏着小绢落下的一只耳环。”顾浅清笑道,她一挥手,就有两个粗壮的媳妇被架了进来。
两人刚才一直被押在廊下,自然是将里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老太太、大姑娘饶命,奴婢们是被逼无奈啊!”两人在地上将头磕得嘭嘭作响。
“杀人也是被逼无奈,如此甚好,我现在就杀了你们,然后告诉官府的人,你们以妈害主,我被逼无奈,不得不杀!”顾浅清冷笑一声,竟从袖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