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受罚
“阿狸,休要胡说八道！”昭阳公主嗔了儿子一声。
皇帝却哈哈大笑起来：“昭阳，童言无忌，再说了,阿狸如此心善，你该高兴才是。”待笑够了,他才重新看向下首的赵于鸿：“于鸿,世子方才说的你都听到了,从今日起，你搬入永辉殿，内廷司也会给你拨几个好相与的宫女太监。”
赵于鸿依旧是那副扑克脸,跪下谢恩：“谢父皇恩典。”
皇帝笑道：“你该谢世子才是。”
赵于鸿便转而向邝栩道谢。
邝栩受宠若惊。
一场救命之恩,换来了今后有所改善的生活。邝栩自认为和主角攻从此两不相欠，因而当夜回宫之后，他便决定遵循自己之前的计划,避免与赵于鸿再有瓜葛。
半个月后，邝栩再次同昭阳公主一起进宫。
盖因昭阳是在太后膝下长大,敬义侯平素又忙于公务，一个月中总有大半在军营中度过,因而昭阳的日常生活除了和京城贵妇打牌聊天,便是进宫陪太后说话。
她进宫时，总是带着长子。
至于为何不带女儿，自然是因为她远不如儿子乖巧，怕哭闹声冲撞了皇帝和太后。
若是邝栩知道自己能够时常出入宫廷的原因竟是因为不哭闹，一定会觉得很丢脸——毕竟他的灵魂还是成年人，和一个还在流鼻涕的小屁孩比，实在不像话。
陪太后说话已成了家常便饭，邝栩并不觉得无聊。
毕竟,昭阳公主和太后说话的时候，他作为“小孩子”是有特权出去玩耍的。只是这一天，他原本轻松愉悦的心情在看到盘龙殿外跪着的清瘦身影时，瞬间烟消云散。
那不是主角攻吗？他为何会跪在这里？
“阿狸？”昭阳公主见儿子扒着轿辇边缘，伸长了脖子几乎要掉出去，连忙将他捞了回来。
“娘，你看那里。”邝栩扯着她的袖子，往远处一指。
昭阳公主喊停轿辇，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不由蹙眉：“这不是老九么，他又犯什么错了，竟跪在皇叔父的宫殿外。”
一个“又”字，道尽了辛酸。
邝栩忍不住道：“娘，我们过去问问。”
昭阳公主不同意：“阿狸，这不是你能管的事，不要胡闹。”她话音刚落，邝栩就已经跳下了轿辇，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前些时日刚下过今冬的第一场雪，之后又是连续几日飘雪，皇宫内外皆是银装素裹。
而年仅十四的赵于鸿，便身着单薄的外袍，跪在了这冰天雪地之中，只是他的脊背挺拔，全然没有受罚的狼狈感。
——宛若绝世独立的山顶雪松。
邝栩的步子不由小了下来，在距离赵于鸿两米之处停下。
“阿狸！”昭阳公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邝栩一个愣神，便被她抓了个正着。
她拽着邝栩便要走，却惊动了盘龙殿外的总管太监，总管太监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奴婢见过昭阳公主，公主可是来向陛下请安的？”
昭阳公主自然不能说不是，只得瞪了自家儿子一眼，让总管太监通传去了。
不一会儿，便被传召觐见。
邝栩被拉着进殿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赵于鸿一眼，却见赵于鸿仿佛全然没注意到周边的一切似的，跪立的姿势从一开始就没有分毫变化。
盘龙殿内。
除了皇帝，皇贵妃梁氏也在。
请了安，邝栩便惯例被皇帝招到了身边坐下。
在转身之际，邝栩清楚地看到了皇贵妃眼底一闪而过的嫉妒。
邝栩并不觉得意外，当今皇后身子弱，生下太子赵于旻之后便常年礼佛茹素，不过问身外之事，因而六宫之事皆由皇贵妃梁氏代为掌管。
换句话说，梁氏是有实无名的皇后，可见她在皇帝面前有多得宠。
加之梁氏育有一儿一女，分别是二皇子赵于琮和六公主嘉和，父亲又是兵部尚书，地位稳固无可撼动，在后宫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即便是这样，她的儿子依旧不如邝栩在皇帝面前得眼，怎能让她不心生嫉恨。
这样的目光邝栩自第一次与她有接触便见过了，当时还很意外，现在早就习以为常。他装作没看见，甜甜地冲梁氏一笑：“见过皇贵妃奶奶。”
年仅三十有八的梁氏眉头一抽，皮笑肉不笑道：“阿狸看着真是愈发讨人喜欢了。”
邝栩朗声道：“谢皇贵妃奶奶！”
说到“奶奶”二字，他还特地加重读音，抑扬顿挫了一番。
梁氏果然忍得眉毛都差点飞起来。
邝栩见好就收，见皇帝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问了赵于鸿的事：“皇爷爷，九皇叔为何在殿外跪着呀？”
皇帝笑容微敛。
昭阳公主面色一紧，正要打圆场。
皇帝却并未发怒，只是摸着邝栩的脑袋，淡笑道：“因为他犯了错呀，犯错了就要受罚。”
邝栩道：“犯了什么错呢？”
昭阳公主低斥：“阿狸！”
皇帝摆了摆手：“因为他冲撞了你的皇贵妃奶奶，对她不敬，皇爷爷才略施薄惩的。”
邝栩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大冬天的跪雪地里叫薄惩？看来皇帝对这个儿子的确十分不喜，不过，邝栩偷瞟梁氏，这其中恐怕少不了她的煽风点火。
毕竟原著中充分提到过，梁氏视赵于鸿为眼中钉。
当年赵于鸿生母被献给皇帝的时候，其实很是受宠了一段时间，当时冠宠六宫的梁氏生怕地位受到威胁，便使了计谋，将莫须有的罪名冠到了这名胡女身上，致使她被打入冷宫。但梁氏没想到，胡女的肚子这么争气，入冷宫不过月余便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眼看她就要母凭子贵重新获得圣上眷宠，梁氏气急败坏地再次动手，试图一尸两命。
可惜，赵于鸿还是顺利出生了，胡女则又熬了两年才香消玉殒。
梁氏有时真的恨，恨赵于鸿比石头还硬的命。
好在皇帝现在已经完全厌弃了这个儿子——毕竟她传播的胡女与侍卫私通一事还是很有成效的，若非赵于鸿身上有赵氏血脉特有的胎记，恐怕早就被皇帝溺死于襁褓中了。
邝栩回忆着原著的剧情，只觉得面前的美妇人愈发面目可憎。
什么冲撞皇贵妃，根本就是梁氏故意找茬！
邝栩打抱不平的冲动又上来了，全然忘记自己之前还在想着和主角攻撇清关系，只要一想到那瘦弱的小身板还在雪地里跪着，他的同情心就泛滥得无可救药。
“皇爷爷，阿狸想出去玩雪。”
“还是个孩子啊，去吧去吧，让全福跟着你，小心别跌倒了。”
邝栩甜甜一笑，便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背对着众人，他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糕点，那是他出门前带的。原本打算晕车就吃上两口甜的解解晕，如今倒可以给赵于鸿，他在雪地里跪久了，身子一定都僵了，糕点可一直被他的体温暖着呢。
但似乎每次遇到赵于鸿，邝栩都会先倒霉一下。
他走出盘龙殿，要到赵于鸿面前还要下几节台阶，谁成想刚跨下一步，就踩到了台阶上结的冰霜，脚底打滑，他穿得又多，整个人像颗球儿似的滚了下去，直到撞到了什么东西才晕头转向地停了下来。
全福和其他宫女太监都看傻了，好半晌才想到去救人。
下台阶一着急，也跟着滚下去两个。
邝栩扶着身前的“柱子”坐稳，甩了甩脑袋，眯开眼睛，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柱子，而是跪如松的赵于鸿。
赵于鸿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他仰头的时候，也低头看了他一眼。
绿幽幽的眼睛让邝栩想起了自己养的猫。
“世子！世子殿下！”
全福尖着嗓子冲了过来，一把将邝栩从赵于鸿怀中拉开，上下检查了一番：“世子可有哪里摔着了？要不要奴婢传太医？”
邝栩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穿得多，没摔着。”就是屁股磕了一下有点疼。
全福这才松了口气。
邝栩挣脱开全福的手，又走回赵于鸿面前。
迟疑片刻，将两只小肉手从袖中伸出，搓了搓，贴到了赵于鸿的双颊上。
触手冰凉，宛如一个大冰块，冻得邝栩打了个冷颤。
全福再次受到了惊吓：“世子？”
赵于鸿也面露讶异，相识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向面前的男孩。因着双方的姿势，跪着的赵于鸿竟是略矮于站着的邝栩，狠狠地戳中了他内心的柔软处，也顾不得全福还在一旁看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糕点，捏开赵于鸿的下巴就塞了进去。
糕点软糯香甜，入口即化，赵于鸿来不及吐出，便已经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世子，您给九皇子吃了什么？”全福差点掉了下巴。
“糕点。”邝栩又掏出一块，举到全福面前，“也给你一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全福不敢拒绝，胆战心惊地收下，甚至在邝栩坚持的目光下，默默地塞进了嘴里，食不知味。
邝栩满意了，掏出第三块，便要再往赵于鸿嘴里塞。
赵于鸿这回有了防备，皱着眉躲开了。
邝栩一愣：“怎么了，不好吃吗？”
赵于鸿：“……”
“阿狸，你这是在做什么呀？”一个惹人讨厌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邝栩不耐烦地鼓了鼓脸，转过头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皇贵妃奶奶要回去了啊。”
“是啊。”梁氏笑眯眯，目光在二人之间一徘徊，“阿狸，虽说与本宫无关，但本宫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如今九皇子正在受罚，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妙。”
邝栩歪了歪头：“为什么？”
梁氏道：“自然是因为陛下会因此不高兴啊。”
邝栩故作不解：“皇爷爷为何会不高兴？”
梁氏扫了眼赵于鸿，道：“这宫内人人都知九皇子乃天煞孤星，不仅是今天，若你今后还同他如此亲近，纵然陛下再宠爱于你，也终有一日会不喜欢你哦。”
邝栩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不要抽搐。
实在是这皇贵妃太让人无语了，胸大无脑的典范，居然还能因为一个孩子争风吃醋，甚至说出这样不合身份的话。没看到全福的脸都憋紫了么，人家可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也是不怕被告状哈。
不过既然皇贵妃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攻击他，他也不介意用幼稚的方式反击回去。
之前就正愁找不到办法给赵于鸿出气呢，她反倒自己送上门来。
邝栩隔着衣服，偷偷拧了自己一把。
下一秒，哭声响彻整个宫院。
皇贵妃被这宛如防空警报般的声音吓得连退数步，赵于鸿离得最近，受到的冲击也最大，眼神竟是有些呆滞。
殊不知邝栩现下的心理活动。
——小孩子的泪腺真发达啊，这眼泪比他想象中的多了两倍，到时候会不会止不住？
皇帝和昭阳公主匆匆来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当先质问全福，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赵于鸿。
邝栩连忙上前抱住皇帝的大腿，不让他误会赵于鸿，上气不接下气：“皇、皇爷爷……你不会……不会不喜、欢、阿狸的……对不对？”
皇帝理解了半天才明白，皱眉道：“皇爷爷怎么会不喜欢阿狸呢？阿狸哭什么？”
邝栩理顺了呼吸，反手一指梁氏：“方才皇贵妃奶奶说，九皇叔是天煞孤星，阿狸再和九皇叔说话，皇爷爷就不喜欢阿狸了。”边说还边抽鼻子。
哼，告黑状，谁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子】
早上去上班，在小区里走着，后面忽然窜出一萝莉，三岁左右背着书包往小区门口跑，貌似去坐校车，跑在前面忽然摔倒了。
我刚要跑去扶她，她自己爬起来了，愤愤的说了一句：“咋没摔死呢，摔死就不用去幼儿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