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这么多领导和外派同道的面,这群武士还非得下跪叫王,江寄夜也很尴尬。
就这么个小王宫,出去顶多再有两圈民房大的地方,有什么可称王的?
可是他们不起来,看着就更尴尬。江寄夜只好抬抬手,叫人:“平身。”
然后对秘境办的领导和各派同仁说:“这个王宫应该属于商王朝墓葬的一部分,武士思想还处于奴隶制社会,很难纠正。”
他也不想当这个土皇帝——按当时风俗来说,连皇帝都不叫,叫“大王”。
还不能算山大王,只是个村儿大王。
但修真界毕竟独立于现实,越是大派修士越受门派先人下来的思想影响。他们并不在乎被人跪一跪,叫声王,也很满意这些武士的顺从。
当场就有人问江掌门:“这秘境有多大?有多少阴灵可供驱使?”
江寄夜还没回答,面前的金甲武士们就俯首高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不不不,这可不能当真。秘境顶多比小河村这块地大点有限,也就那么几万平米吧?
江掌门怕他们想象太美好,现实落差太大,主动解释:
这秘境认主后就在他识海里,能从内外两个视角观察。他把视角拉到秘境外面,看出来它就是个从地图上单独挖出来的小空间,上下四维都有极限。
虽然不知道这里浓郁的灵气和阳光是怎么维持的,但是这个小秘境实体真的有限,还不及南海一个小岛填……不,天然生长出来的体积。
就是它从空气到土地全由灵气组成,挖不了多久也会耗尽的。
宋主任笑着说:“秘境就是这样,都是独立的小空间碎片。”
“这个秘境可能是商朝某代王的墓葬,因为当时灵气充裕,下葬地风水特殊,尸体与随葬品浸透了纯阴灵气,转化成了灵物。后来地球上灵气突然衰竭,这个空间在灵气动荡中被撕脱,就独立形成了秘境。”
据几千年来修行前辈的研究,留存至今的秘境差不多都是这样形成的。
江寄夜惊讶地问:“这么说,地宫里的东西都是……”
明仪看着殿上炼化一半儿的王尸,只恨当着人不能再弄走,似笑非笑地说:“这里随便一件东西拿出去都可以练作法宝,江掌门身为秘境主人,最该明白此事。”
江掌门志向远大,性情高洁,根本不在乎什么法宝——你就算有了再强的杀伤性法宝,你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是以为法律管不了你,还是警察抓不了你?
他忽略了对方的阴阳怪气,继续问道:“这么说地宫里的东西都是上古文物,也可以从中研究商代历史?”
这座秘境昨天才现世,之前没被人征服改造过,所以宫里和外面生活的人,行事是不是都还遵循着生前的轨迹?
一名唐装老人笑道:“江掌门进入修行界的时间还短,不知道这些阴灵与做活人时是不同的,都以欲望为重,不分朝代。不过这秘境里的鬼将是殉葬的,死前的恐惧会让它们本能尊崇王权。”
“江掌门有王者气运,所以这鬼就听话,活人哪会这样。”
不过听话也有好处。他指了指旁边的鬼武士,抖抖短袖,吩咐道:“领路,带我们看看你们大王的江山。”
鬼武士竟然也恭敬地答应了,转身往宫门外走。
殿里的代表们早把棺材、灯烛、青铜礼器都翻过一遍了,当着秘境办工作人员的面也不能往袖子里收东西,正好出去看看。
江寄夜看着他们支使得武士团团转,不禁感叹:“厉害。”
姜还是老的辣,修士还是老的能打。
他靠着剪原声才能忽悠得动的武士,人家老先生一句话就领走了。早前要是不请华盖宗当外援,请了这位……
他还没夸完,容祖师就在他耳边说:“那是你带来的人,武士他们当成你的心腹大臣,当然也听这些人的话。”
他声音中隐有笑意:“大王跟去看看吧,别叫他们被不认新朝大臣的恶鬼伤了。”
江掌门本来觉得这个村大王的身份简直羞耻极了,可是祖师叫出来语气那么自然,叫他听着也有点顺耳……
那江大王就巡视村土去了。
他在心口轻敲了一记,长腿一迈,很快就跟上了参观队伍。
代表团来时是从公路方向过来的,这回就反向往山里走,边走边观察这片秘境的灵气分布,哪些东西可以拿去做法器。
走到环抱小河村的山林边缘,秘境也到了尽头,阴阳两界的景色被一片薄膜分割,再往前走就要走出秘境,回到现实了。
但引路的武士就在他们面前走进了薄膜后面——
这座秘境并不只有这么小,只是他们的身体被束缚在秘境里,能干涉的部分只有这么小。
不少人追着他过去,直接落到了现实中的山坡上。也有人试着用神识找那武士,但放出去的神识也只能看到现实世界。
他们又追着江大王想办法。
宋主任想起昨晚他汇报的,秘境落地后会不断增长的事,便问:“这秘境还有多大?是你刻意控制它保持在这个大小吗?若再叫它往山里扩张一点还能扩张吗?”
江寄夜摇了摇头:“它在我识海中也就这么大了。今天凌晨一点多我到秘境边缘拍照时它突然向小河方向长了几米,把我拉进秘境;后来我被华盖宗的明先生拉进秘境时它就这么大,到现在也没变化……”
不知道这是它本该长到这么大,还是因为华盖宗设阵法围住秘境,只容许它在本世界出现这样大的一块。
华盖宗两位长老当场生受千夫所指,又羞又恼地喊:“我们是受修真局所托来稳固秘境的,做了本份该做的而已!如今江掌门是这秘境的主人,你们叫他让秘境扩张啊!”
江掌门谦虚地说:“我只是代行使管理权而已,开完会还要交接的。”
扩张是不会扩张的,但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他朝着两界交接的那片膜叫道:“回来!”
引路的武士很快转了回来,面具和胸甲先从一片虚空中浮现,渐整个身体出现在秘境之内。
江寄夜问:“外面是什么地方?”
甲士答道:“是永巷。巷左有御园。”
江寄夜命令道:“去御园折一枝花来。”
武士听命转身,不一会儿便折来一枝茎干半透明的白花。
同行的代表们都围过来看那只花,眼中几乎冒出火光——
其实秘境里也有这花,而且经过几位代表监测,这花也不是什么有特殊验效的灵植。但这花的意义并不在花本身,而是证明了这秘境外面的东西可以被拿过来。
人不用离开秘境,也能驱使武士拿更外面的东西。
江寄夜向他们点了点头:“各位前辈、道友现在被当成了新朝的大臣,这些武士应当也听你们的话,大家可以试试能不能让他们带东西回来。”
如果能的话,那么换任何人进来,只要得到新任秘境王的允许,都可以驱使鬼将或者这里所有的阴灵帮他们取用灵物了。
众人砰然心动,试着叫武士、百姓帮他们带东西回来,竟也都能带过来。
也有不死心地让人把他们自己抱过去的。但本地的阴灵能出去,他们却怎么也到不了那一边,一出秘境就掉到现实中了。
江寄夜看别人不再盯他,便把那枝小白花别在胸前,花朵自然地歪向胸骨,小声问祖师:“这个阴灵境的花是不是更有灵性,比外面买的切花更适合上供?”
容昔略碰了碰半透明的白花瓣,借一点的灵气稳固神识,笑着说:“不必,我只要收你一片虔诚敬奉的心意,什么花都一样。”
这个虔诚供奉就……
咱们门派不能传教,哪怕在山下建起道观也不能让游客上香。祖师就别老想着发展信徒了……
普通的亲情不行吗?
他仗着祖师窥探不到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回忆着宗门大殿里那座精致细腻的雕像,给祖师敬上了一片手办控的真情。
他独自面向两界交际线,低眉垂目,深深收敛起神色,显得有些落寞似的。
宋主任以为他舍不得秘境,过来安慰:“你上交秘境这份功劳局里肯定给你记着,如果你要的话,也可以承包一部分开采权,不用太失落。”
江寄夜蓦地回过神来,掩饰地说:“我倒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着……”
想着给祖师喜欢什么花,还是想着祖师的大手办好看……
这都不是能对外人说的事,他强行掩饰道:“我是想试试能不能让这些武士拿手机录一下秘境另一边的情况,又担心它本体还是普通手机,拿不到另一个世界,会直接掉到山里。”
既然都用它当借口了,他也就把手机开到灵气模式,直接绑在武士的面具上,让他带着手机到永巷里转一圈回来。
他是这秘境之主,一举一动都被人做出无数解读,此时拿出了他杀鬼王用的手机,更引起一片紧张的围观。
他自己也有点紧张,盯着那武士的脸一点点没入两界之交的光膜中,也盯着他们活人世界的地面。
没有手机落地的响声,没有碎屏声,没有爆炸声。
手机安安稳稳地离开了这个秘境,又在几分钟后回到了他手中。
他结束录制,外放了刚才的灵气,让在场所有的公务员和各派代表都看到了秘境外的景象——
另一边的阴灵境中也有广阔的天空,高大的楼阁,连绵的山脉,并不像展露在这个世界的这么狭小。人类也不是只能对那片土地望而兴叹,还可以让武士在那个世界搜集灵物,他们只要在这边留下工作人员交接收货就够了。
——甚至不用派驻高手。
秘境主人可以强行控制这一小片王宫核心区域的安全和平静。那么进来接收灵物的弟子就不需要太优秀,只要已经突破到炼气期,能用灵气控制身体在这个秘境中走动、搬东西就行。
江寄夜作为2.12后新修士的优秀代表,也努力地为灵气复苏的新一代修士们争取权益,游说宋主任:“这里特别适合锻炼人用灵气细致地控制身体,应该让年轻一代的修士都来(干)拉(苦)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