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助理那边吓到失智，也没注意到他中间有一段时间根本没和自己交流，自顾自讲着他知道的一切，籍着通话缓解压力。
他其实是从头看着这件事发生的。
自从拿到了江总的护身平安扣之后，秦助理的胆子就大了，半夜没事就在视频网上搜索探灵直播，尤其爱看跟他们公司有关的探灵直播……
江总一脚油门险些把车踩出公路，拼命打方向盘拉回来，压着嗓子问对方：“咱们公司，怎么会，跟探灵直播扯上关系？”
秦助理震惊地反问：“您不知道您收到地狱来信的故事现在多火？洹城本地公众号都有人投稿了！洹城近几十年唯一闹到报警的真实恐怖迷案，网上有大v搞过投票，投您撞鬼的比投您被变态盯上的都多了！”
现在金融大厦成了网红打卡地，前两天门还有人打卡自拍呢。这要不是报完警之后没再出事，他们公司可能都得被大厦劝搬了。
江总：……
江总这些日子忙着接收宗门，搞修仙教育，是没太注意网上的消息，竟不知道现在人们已经迷信到了这种地步。
幸好他该忙的已经忙完了，接下来有的是时间。
等把今天这事解决，就找公关澄清玄音宗的问题，再开会刹一刹公司里这股封建迷信的风头！
江寄夜咬着牙根问：“小河村工地出事也是因为有人去打卡直播，直播过程中出了事故？”
是啊，就半夜12点多，有三个人偷偷翻过小河村口那片围档，进里面做探灵直播。
肯定是冲着您去的，但应该不知道那儿就是玄音宗——咱们公司这些人谁不盼着这项目早点建成建好，谁没事敢提那个名字？对内对外不是一直都只说小河村项目吗？
没想到咱们都这么低调了，那些探灵直播的网红还能打听到消息，带着设备半夜摸过去直播——还在村里面出事了！
他说的惊心动魄，江总听得痛心疾首。
都是谣言迷信惹的祸。要是早没有人乱传他的流言……
算了，这事还得怪灵气复苏，世界变异，不然这种都市传说多得去了，有人直播也不是什么大事。
江寄夜重重吐了口气：“那里不是已经围起来准备拆了吗，外面没有工人发现，没人劝阻他们？”
工人发现他们后就跟进去了，阻止了，想把他们带出来呢，但是快走到村口的时候直播的人忽然不动了。
——环境没有变，人也没有变，所有人的姿势、神情就在那一刻定格。渐渐地有人站不稳倒下去，手机直播的画面也在摇晃了几次之后猛地坠落下去，从空中掉到贴近地面的地方，画面倾斜，满屏幕只映着一张大脸。
主播小康哥僵硬扭曲的脸。
先前掉到地下的手电光从下往上打在他脸上，打出诡异的光影。贴着地的半张脸被什么东西挡住光，一片阴影，像是对着镜头张开了一张黑漆漆的巨口。
直播间后来被刷上了厚厚的护体弹幕，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变化，他也不敢看……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远处有人说话，好像是要去看他们出了什么事，但那些声音从小到大，从呼喊到尖叫到撕心裂肺的惨叫，警车尖锐的鸣笛……
最后也没人能接近他们。
秦助理哆哆嗦嗦地说：“现在直播还开着，直播间地址是……”
看什么直播，我马上就到！
江总把车开到了最高限速的30公里，星驰电掣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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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村位置在玄音山北坡一片天然的山坳里，山边环绕着一带小河——可能就因为这位置才取名小河村。
进村后先还要走一段山壁夹出来的窄窄的山路，百米后才开阔起来。
里面原来住着几十户姓相的人家，据说是从古代就居住在这个小山拗里的。村里祠堂之类古老的建筑都是传统砖木结构，顶上有稳脊、镇兽，墙上镶嵌雕花木窗，比其他地方有韵味。
不过这村子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外界，出门还得过桥。遇到夏秋大雨，小河涨水漫过桥面，出入都很不方便。到零几年市政拆迁，村里的人都搬出山坳，住到城南区政府新建的安置楼房里。这片山村却因为环境交通因素没什么开发价值，一直空放着。
中间也曾有人想投资来做养老社区、生态山庄之类的，终归都没做成，村子也就保持原样荒了这么多年。
他接手这片地，本来是看它被群山环抱，村口只留一线天出入的景观好，打算建个仿古村落。后来研究玄音宗2.0选址的时候，他又看这个偏狭崎岖的入口最有他们玄音宗山门的风范——
就是那种此路不通，出入两难的风范。
正好山拗的面积也不小，挤一挤足够盛下山上所有建筑，周围山景也很美，再挖一道石渠就能完美复刻玄音宗景致。
唉，哪知道不光他一个人看出这片地好，还有别人……不是人的东西也看上了呢？
他深深叹了口气，按着路牌指示右拐，直奔山南小河村。
路经过小河村的半条公路都被封锁了，道旁停了许多警车，施工队的工人们在外围远远地守着。
他说明身份，弃车进去，正好见到洹建公司的施工负责人郑经理也在，见了他登楞登楞地扑上来，六神无主地问他：
“江总，您来得正好！您看这事儿怎么办？我工人都陷里头了，七个人啊，七个大活人进到里面，现在连点儿声音都没有啊！”
江总伸长手臂拍了拍他的胸口，顺便把人推远了些，说道：“不用着急，我先去看看。”
他长腿迈开，几步就把胆虚气弱的郑经理甩在身后，走向小河村路口。
沿着小河一侧停着一排警车，警灯闪烁，人倒在对面守着，有人在紧张地打电话。工地外彩钢围档中间的大门敞开着，露出一道幽深的山径。
但与秦助理给他灌输的、恐怖电影般的场景不同，那条山路干净得很。不知是月光明亮还是工地里面的灯光，山拗里面的空气被照得白蒙蒙的，地下也和霜打了似的白，山径右手停着辆警车，更远的地方有两个面朝下倒向村里的人。
还有几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光线太暗看的不是很清楚，好像手里都拿着钢筋吧，带着黄色头盔，穿着过膝的深色夹克还是羽绒服？下面是浅色紧身裤，反正不像他从前在工地见过的蓝色工装。
是进去救援的工人吗？
怎么不管地下躺着的人，反而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呢？
他不知为什么看那几个人走路都看得很入迷，不由自主地朝前走，想看清他们的衣服是什么样的。
但背后有人碰了他一下，沙哑地喝问他是什么人，在这儿看什么。
他慢慢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停下来反问：“那几个工人是进去救援的吗？怎么不把地下那俩人搬出来？”
身边传来一阵很响亮的抽气声，放在他肩头的手一下子拿开了。
江寄夜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两是个年轻的警察，正拿执法记录仪对着他。
拿记录仪的小警察古怪地僵笑了一下，轻声问他：“什、什么人？”
江寄夜朝他点了点头，自我介绍：“我是洹江公司负责人江寄夜，里面这片地是我们公司在开发。我听公司的人说出了事，所以赶过来负责。”
过来……负责？
怎么个负责法？
拿执法记录仪的年轻警察被拉到旁边，一个四十多岁、不穿警服的精干警察挤了上来：“您是江总是吧？我是城南警局刑侦大队队长，我姓孟。你知道这里面究竟出什么事了，怎么人进去就……”
他压低声音，神情紧绷，咬牙切齿地问：“就跟走了魂似的，都倒在那儿了？”
郑经理也在后面扯了扯他的羽绒服下摆，瑟瑟地说：“江总您可别逞强，我听说八字轻的人容易看见鬼，看见可就叫他们盯上了……”
江总原先或许想不到他在说什么，可是刚才经过秦助理一路科普，已然知道自己在朋友圈迷信人群中的形象。
他今天就是来用实力破除谣言的。
他淡定地拍开郑经理的手，拿出手机测灵仪护身，对前面的孟队长说：“具体怎么回事我得进去看看才能……”
才能报警。
用他这手机自带的报警功能，向修真局报警，请专业人士来解决。
不过在报警之前——
“能给我讲讲现场究竟什么情况吗？在里面救援的是工地的工人还是孟队长你们的人？”
……
短暂的静默之后，孟队长干巴巴地问他：“……什么救援？”
“就那里……”江寄夜的手抬起来，指向黄线后幽深的入口，歪了歪下巴，示意众人看他指的方向。
但孟队长和那些小警察甚至郑经理根本不看那边的人，而是神色复杂地盯着他。
江寄夜伸到空中的手忽地一顿，手指慢慢勾起，紧攥成拳。
他看到的，已经不再是普通人的世界了。
眼中平静和谐的景像忽然带上了一丝危机，但江寄夜也没有退缩的打算，而是解锁了手机测灵仪，翻出自带的报警电话。
“孟队长，让我进去看看。”
“不用怕，我认识这方面的专家。”
“今天的事会有人来处理的。”
江寄夜冷静地安抚众人，神色镇定声音沉稳，一如平常在公司安排工作般自然，与这诡异的杀人场格格不入。但这份冷淡无心的资本家气质倒冲淡了眼下诡异的气氛，叫紧张了半晚上的人有了依靠。
他迈过荧光隔离带，向小河村走去。
孟队长落后几步，咬牙陪他往里走，给他讲着之前的经验：“有危险你就赶紧回来。那里面谁进去谁倒，连车进去都熄火了。幸亏车身长，可能发动机碰上那东西就不转了，但后门还没事，车上几个小伙子也机灵，愣跳车跑出来了。”
但是这个要命的鬼域还在不断扩大。
开始工人们是进到村子里救人时倒下的；到警方过来人查看的时候，刚过村口那条狭窄的小路就有人倒下了；现在……
现在江寄夜看着彩钢板围档外路面上一条白光与橙黄灯光切割出来的细线，伸出右手，掌心向后，拦住了还在说话的孟队长。
“可以了，孟队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