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烛纷杂的乱影交织于木桌蜿蜒盘曲的纹路,明暗闪烁间,看不清谁才是被纠缠的一方。
大汉放下手中的餐具,满足的擦拭着自己被染成暗棕的双唇,而他的双眼则毫不避讳的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你疯了吗?”
瑶捂着自己的脸,颤动的音节从指缝间逐个脱出,
“那上面写着什么?!!”
但旋即,镌刻在她面孔上的惊异便荡然无存,剩下的仅有在嘶吼下扭曲变形的愤怒。
“呵呵。”
不知为何,此时的璋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那种痴迷的渴望将他留藏在我心底所有正面的印象蚕食的一干二净,我既无法理解他如此果决的原因,也体味不出在这鲁莽草率的行为内蕴含的深意。
我现在能看到的,只有一只为满足欲望而生的野兽!
在这沼泽般泥泞的死寂中,壮汉猛地转过头盯着我,状若痴嗔的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没有别的路了!”
“什么?你到底是——”
“我tm根本就不期望你现在就理解!”
璋发出骇人的咆哮,太阳穴周围手指般粗细的青筋剧烈的起伏着。
凝望着他双目内的癫狂,我一时竟分辨不出眼前这人是否还保有着最基本的理智。但璋却似乎并不在意他人的反应,在将两只空盅甩至方桌正中后,便兀自陷入了长足的缄默。
“嗯——”
这场出离的闹剧即将落下帷幕时,一边驻足欣赏许久的璋蓦地轻叹了一声,我偏过头去,发现他正在用颇为复杂的眼神注视着璋的背影。
“好!”
然而正当我尝试认清他表情中的隐意时,下一秒,那个阴晴不定的男子却突然将手举至半空,打出了个清脆的响指。
燎原般的火苗一闪而起,熊熊烈烟后,玦满含期待的面孔却是那般诡异不详。
这次,火焰燃烧的时间明显要比之前长了许多。
虽然我用手臂挡住双眼,但那璀璨明亮的辉芒还是轻易刺穿了着微不足道的抵抗。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视野中因强光产生的暗紫色团块消散后,显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盏样式大小毫无区别的汤盅,然而除了斜倚着盅壁的五支玲珑剔透的玉簪外,在那如墨般漆黑的侧壁上方并没有任何遮盖。
面对这未知的景象,我们四人都压低上半身,紧张的向内看去。
那黑暗的汤盅如同黑洞一样,烛火的微光落入其中没有半点回应,而唯一能当做参照的,便是交错的玉簪与刻在汤盅内壁上的四个烫金大字。
“唯一(壹万)”
“唯......一......”
我呢喃着,转身冲一旁的玦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而他的回答也相当简单,
“拿上玉簪,成为最后的幸存者,再将其归还原位。”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则?!”
面对我有些破音的质询,玦仅仅是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阁下,报酬可是相当丰厚呢,不试一试吗?”
“怎么可——”
然而就在我极力否认时,一只粗糙的大手已然捏在了玉簪尾部!
刹那间!积攒的负面情绪抵达巅峰,我呲着牙猛地拧过脑袋!用尽全力冲着右侧仍在犹豫的壮汉吼道。
“璋!!!你tm给老子想清楚!!!”
或许是被我的态度所震慑,又或许是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俩的视线接触了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阴森念头。
说实话,当看到他缩回手掌时我在心底重重的松了口气,毕竟他如果打算铁了心要和我们拼到底的话,鹿死谁手还真是两可。
我重重靠在椅背上,扶着额头的指尖仍在止不住的颤抖,从第二波茶盅出现后场面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
该怎样实现那个可怕的任务?
璋之前拿的两个茶盅内到底刻着什么?
还有这所谓的“晚宴”被设计出来究竟是何种目的,又有哪些人躲在背后操纵着一切,他们究竟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种种疑惑巨山般压住我的双肩,淡淡的焦味混合着不知名的香料弥散在屋内,随着胸腔的起伏将肺叶填满了肮脏恶心的气息。
“啧啧啧啧。”
又是他,用故作哀怜的声调讽刺着惊慌失措的我们,
“可惜啊诸位,何等良机啊。鄙人本以为此次能打破曾经的记录呢,可惜!”
撑着疲惫到极致的精神,我已无力再为此动怒,只得哑着嗓子问道,
“什么记录?”
玦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悠然自得的叙述着,
“看来阁下还不知道啊,当初的各位也是这般优柔寡断,不过等下一次回到鄙人的旅舍后,可又变得决绝了起来。呵,人还真是善变啊,不对么?”
听着他三句不离嘲讽的话术,我却比以往多了几分沉静,尽管玦确实很让人恼火,但至少他说出的东西里仍是有着分析的价值的。
“不是第一次了吗......”
我喃喃自语着,莫名想到了些有趣的事情,
“玦,有人成功完成过这项任务吗。”
“当然。”
“那最后一次做到的人,是谁。”
在我开口的同时,黑衣男子阴柔的面容也带上了特有的狡黠,他将墨镜搭在高挺的鼻梁上,煞有介事的警告道
“阁下,这可不是一般的情报呢,至少值壹仟刻纹。”
“告诉我。”
“好!”
玦提高音调,边说,边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望着他手腕运转的方向,和语气内掺杂的嘲弄,我忽然明白了周围诡异氛围的来由,瞬间像是石膏般凝固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阁下,那人——
就是你啊。”
烛火是多么刺眼,我甚至都没有听清从玦口中吐出的最后几个字。
然而哪怕到了现在,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阁下,要不鄙人再赠送您一条信息吧。您知道除去上次复活的费用与刚才的情报,自己此时还剩余多少刻纹吗?”
在我死灰般了无生气的目光下,玦撑开拇指与食指,用冰冷且不带一点感情的声音说,
“不多不少,整整捌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