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歌抬手拆开了手中的信函,里边都是一些对上次问的问题的解答以及各种补充的解释。
这些无一不是一些从书上来的观点,不过相比于之前,宋子江的想法有在改变,并且还接受了她在信里展露的新的观点。
她端详着手中信函内容,哼道:“可教。”
她反复看了看,目光锁定在最后一封信上。
就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你我有缘,不如一见?
“有缘一见?”她抬手摩挲下颚,羽睫扇下在卧蚕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可惜,这缘分的时机还没到。”
她自顾自呢喃着,提笔写下几个字,把信函重新用火漆封好递给了亦风。亦风接过后,她启齿又道:“云家结党营私、贿赂官家的证据可都收集齐了?”
亦风闻言点点头,从怀里又拿出两个账本递给了她,“这是云家账房的簿子,一个是明账,一个则是暗账。”
“暗账上都是化用诗词记录了贿赂官员的钱财数量和交易地点。”
洛天歌听了抬手翻开那本所谓的暗账,就见上边果然满是诗词。比如“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又或者是新写上去的“百尺游丝争绕树”。
前者说的是九月初三送了“似弓”珍珠,而这个“似弓”则谐音“四公”,桐城中就有一个官老爷被称为“陈四公”。
后者这个“游丝”则应该是珍贵绫罗绸缎的一类物品,“争绕”则是人名,谐音“正荛”,正荛是桐城衙门中的头头。
有了这本暗账,一切都似乎变得明了。
洛天歌合上暗账,抬眸望向一直静静等候的亦风,“做得好。”
“从云府劫走的姑娘现在在哪里?”
“回姑娘,属下把她接到了郴州姑娘名下的一个秀坊里,这会儿正和信沅姑娘一齐学习双面绣。”
亦风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道:“除此之外,属下还把洛白洛闫接到了绣房附近的庄子上,帮姑娘打理庄子。”
洛天歌闻言,眸中多了几分思量,“他们现在状态如何?”
“那两兄妹还好,也许是因为年纪小,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所以这会儿在庄子由那里的嬷嬷照看着,过得还不错。但是,那位姑娘则好像很难从阴影里走出来。”亦风说着,眸中浮现一丝丝思虑。
他这番话说得字句真实,那位被云大公子关在府中受尽折磨,不仅没了清白,日后难以出嫁,还担惊受怕被人逼迫恐吓一个月有余,像她这般普通的女子能坚持到最后也是不易。
洛天歌自然想到这一点,柳眉蹙起,又问道:“听闻近日翰林院王大人南巡会来郴州,这件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提起翰林院王大人,自然是那在一开始金陵城东疫病一案中帮了她大忙的王琛。该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是所谓的忠臣。与此同时,还经常入宫觐见圣上,说了不少逆耳忠言。
不仅如此,他与御史台那边的老顽固们一个样,都是中立派,不参加任何党争,夺嫡一事一向与他无关,他时不时有事说事参上皇子几本。
朝中有这样的人,自然会帮她不少。
她如是想着,嘴边流露一分轻笑。
亦风抓了抓头发,启齿就道:“昨晚王大人已经从船上下来,在郴州和滨州的交界之处。现在估摸着应该是快要到郴州境内了,预计明日就会到桐城。”
“属下这两天继续打探,请姑娘放心。”
-
桐城云府。
因为府上的大公子英年早逝,云府处处都挂着白色绸缎,家丁们面上哀戚实则个个都盯紧了大房,八卦地想要知道平日爱子如命的大夫人会做出什么疯事。
自从云大公子死了,大夫人一直闭门不出。
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让云老爷不得不从三夫人的温柔乡里出来来到她的房中做做“面子功夫”,安慰这位失去独子的夫人。
大夫人这会儿又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杯热茶,双眼瞪着云老爷,“老爷就这么罢休了么?”
“我儿死于非命,衙门居然就这么草草了案!这口气,我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云老爷这几日一直都在听她这么抱怨,早就不耐烦了。他那作孽的长子是什么货色,他能不知道么?本来想着来劝她早日放下,没想到等他一进门就遭到劈头盖脸一顿骂。
与其在这里跟这个黄脸婆呆着,还不如回去找他的娇娘。
但是,这位大夫人来头也不小,当初娶她就是因为她是桐城一个富人家的嫡女。这么多年来,也是因为有她家,他才能混迹在黑白两道,混得如鱼得水。
他知道,这夫人爱子如命,如今出了这档事,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一直砸钱给衙门,希望能够查出些什么东西,谁知道查无所获,钱也打了水漂。
想到此处,他就觉得进退两难,开口就说道:“夫人,咱们儿子怕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才遭此横祸啊!”
听到这话,大夫人的目光如同锐利的刀子落在云老爷身上,惹得云老爷一瞬打了个激灵。
“我儿怎么就惹到不该惹的人了?他们把我儿子杀了,难道我们就要忍声吞气么!再者,他惹到的不过是一个黄毛小丫头,我们还怕了她不成?”大夫人嗤道,一直憋在心底的话一下子脱口而出。
云老爷听了,心下一阵子诧异,“什么黄毛丫头?你托人去查了?”
“我倘若再不查全靠你,我儿何时才能够伸冤!我儿失踪之前去郊外见了洛天歌那个小蹄子,后来那小蹄子回城了,我儿反倒没有回来。再后来就在臭水沟了找到尸体,你说说不是洛天歌杀了他,难道是他自杀吗!”
大夫人愈说愈激动,手中茶杯的水也随着剧烈的动作飞溅到云老爷袖子上,眼看着她这番话语和举动,云老爷心中纵有多少不爽,念及她的娘家他断然不敢出声。
“得了得了,查出来又如何?”他蹙眉道,“这洛天歌可不是咱们能动就动的,她和晋王爷和君上仙关系非同一般我们若惹恼了这其中的一个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夫人一听,心中怒火更胜,“怎么?这你就怕了!说白了,你心里就没有我们母子俩!我们家这么多年一直辅佐你,没想到你却是个白眼狼!”
她说着,猛地把手中的茶杯砸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哐当”一声,茶水飞溅,烫伤了云老爷的脚。
惹得他惊呼一声,“哎哟!你这个泼妇!”
他终于忍无可忍,气得双颊变得通红,瞪了眼大夫人拂袖就推门离去,不再回头看一身狼狈的大夫人。
“你这个负心汉!”
“白眼狼!”
“滚出去了就不要再想来这里!”
大夫人看着云老爷匆匆离去的背影,咬牙大吼着,活脱脱像足了一个脱了缰的疯婆子。她破口大骂一通,最后忍不住跌坐在椅子上掩面痛哭起来。
就在此时,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丫鬟走了出来,给她递过去一张帕子。
随即就听到丫鬟轻声说道:“大夫人,您可先别急。”
“老爷不愿去报仇,也许是因为怕碍着云家嫡系血脉。可是,大夫人您不一样啊,您可是这桐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少爷的仇,您不报,又有谁能报啊?”
大夫人一面啜泣,一面把丫鬟说的话都听进耳中。
丫鬟的话仿若一下子点醒了大夫人,就见她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狰狞可怖的表情。
她咬牙切齿道:“洛天歌,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