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那两位是很高尚的人,他们在生前就自愿签署了了捐赠协议书。捐赠时,肖局长亲自去请的那位妻子的母亲。至于,为什么我对肖名扬言听计从,因为,不但是他联系的受捐事宜,他还为你缴纳了巨额的手术费。而对于我甘愿为肖剑充当随时的血库,因为……他就是那对故人的唯一的血脉!”
“……”主任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他怔忡了片刻,然后,用牙齿咬了一下下唇,才又缓缓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这样说起来,肖名扬好像对我们的确是有恩的。”
“当然有恩了,没有他哪有你我的今天呢?等待捐献的人那么多,我们没钱没背景怎么会轮到我们呢?没有他,我在原来的小县城实习完早回我们老家的山沟了,你能当上主任?我能当上院长?没有他,我们能活得这么滋润和风光?”
“听上去好像是的。”主任的声音听上去幽幽地,带了些淡淡的凉意和萧瑟。
“这么真实的东西,怎么能说是好像呢,你这话说得不算恰当,嗯,不恰当很不恰当。”院长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他总感觉弟弟的话里有话,有那么一丝不对劲,怪怪的,好像缺了点什么?可是缺了什么呢?他还一时想不出来。
“不恰当么?”主任再一次幽幽地开口,那么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然后我们再确定是不是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什么问题?你说。”院长看向自己的兄弟,可是心里却莫名忐忑。
主任和院长对视,院长的视线移开。主任说道:“你告诉我,那一次,我在病房里听到的,肖名扬他让你帮他做的事情是什么?是不是让你在尸检时做什么手脚?你又帮他做了多少?”
“什么……”院长的脸色微变,他下意识地抓了抓衣角,无措地搓了几下。
主任探究地盯住自己的哥哥,一瞬不瞬,足足有三十秒,直到院长的目光开始犹疑不定,开始无措躲闪,接着落荒而逃……
看到哥哥飘忽着看向窗外的眼神,主任的眼里的隐藏的希望黯淡下去,渐渐覆上了失望和忧伤,虽然他也在皆力抗拒这种这种失望,这种忧伤,可是他落败了。他闭上眼,想掩盖住这种失望:
“说说看……”一个声音在他的脑袋里挣扎,弄得他头疼欲裂,可是他停不下来:
“这种生活的优渥,生命的挽救,到底是我的哥哥用什么做代价做出的交换,什么又是你们交换的筹码。直白些,不要告诉我人性的光辉,我只相信残酷的现实。”
“你要相信人心本善……”
院长并没有收回目光,他下意识地想要把弟弟从探究的路上领回来。
主任摇摇头:“你从小就告诉我没有免费的午餐。”
“人活着都不易,我们应该大度。”
“可是我无法原谅过度的贪婪……”
“人性的弱点,你又何必纠结。”
“助纣为虐让我怎么能够心安。”
“……”
屋里一时间静了下来,静得好像没有人存在,屋里好像很闹,闹得石英钟的声响都震耳欲聋,连呼吸声都排山倒海。屋里又好像很闷,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院长,他的脸色变了又变,苍白、青紫、阴沉、灰暗……
而主任神色则是震动,悲怆、忧伤,哀悯……
时间好像凝滞了一般,空气也似乎胶粘浓稠,糊在两个人的喉咙里,让呼吸也变得无比艰难。
两个人都不动不说话。良久,好像半个世纪一般,好像两个人脸上的皮肤都浮现了褶皱头发都隐隐地开始斑白。
再开口,哥哥已经声音艰涩,低哑暗沉:
“何必呢?让我一个人内疚不好吗?”
弟弟苦笑着摇摇头,逐渐潮湿的眼角,隐隐地有水光闪现……
“我们一直都是有苦一起吃,有债一起还,这一次,你怎么能丢下我,我又怎么能允许你自私呢?”
“你是个傻瓜。”
“那是因为我有个傻哥哥。”弟弟想在说话时透出几分戏谑,可是由于鼻音太重,显得有点憨憨。
……
走廊里的温度有些低,保洁员轻轻地踮起脚,走到尽头的开水房里,将双手放到热水器上温了温,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推门声,她探出头,走廊里已经又是空空荡荡,除了冷瑟的空气,什么也不存在。
……
而此时,院长办公室已经多了一个人,他就是肖名扬。他坐在院长的位置上,院长和主任垂手立在桌边,像是两个犯了错等待接受训诫的小学生。
肖名扬的神色清冷,幽暗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冷峻和深沉,他的视线从主任身上扫过,落在院长的身上,他的眉峰微微地皱了皱:“你的承诺很廉价。”
“不,不……”院长赶紧辩解:“”我只告诉了他。”
“哦……”肖名扬淡然一笑:手足情深,有坑了也要一起跳?那好,你说说看,你告诉了他什么?”
“我告诉了他……”
院长的两只手攥在一处,这样可以减弱手部的抖动:“我告诉他是您把我调到这所医院,是您让我当上了院长,我告诉他,他住院手术,您给他掏的住院费,是您给他联系的骨髓的捐献者。”
“还有呢?我想你把我叫来不会是为了告诉我,你在你兄弟跟前怎么为我歌功颂德的吧。”肖名扬眼神像两把刀,带着彻骨冷厉和阴狠,寒光闪闪扫向院长:“有话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院长的额头渗出了汗,可是他不敢去擦拭,他的声音在颤抖,可是他控制不住他的声带:“我……我还……还透露给他肖公子的身世。”
寒光从院长脑门上扫过,肖名扬轻蔑地无视:“身世这个东西,瞒不住,不算泄密,还有呢?”
“我告诉他肖公子的亲生父母出了车祸,而他救命的骨髓就是肖剑的生母捐献的。”
肖名扬眉头周到一处,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晦涩不明的路灯微微发愣。良久,他才叹了口气:“继续……”
“还有……还有……”
“既然,你把我叫过来,就表明你打算摊牌,又何必吞吞吐吐,畏畏缩缩。”
“这个……这个……”
“哥哥,什么这个那个的,既然决定了,我们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主任高昂着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的声音也高亢兴奋,带着些无所畏的语气。
“既然我哥不愿意说,那我告诉你我哥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哥告诉我,你让他帮你做了一件违法又违心的事--你让他和另外一位法医帮着你做了假的尸检报告,他和那位法医在你朋友的胃里发现了腐蚀性胃液,也就是说,他们发现你朋友生前中了毒,可是,你却授意他在验尸报告及隐瞒了这些。”
主任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还算沉稳,还算利索,除了他的手心里悄悄地渗出了汗,一切还算正常。
“哦?所以呢?你感觉我是个有谋杀嫌疑的罪犯?你劝说了你哥哥,让他跟我摊牌?”
肖名扬扫了一眼主任,他的神色冷峻却依旧淡定,看上去这些话也并让他感到意外,他转脸面相院长,声音里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平静和淡然:
“那么你能否让我知道你们打算下一步怎么办?是报警?还是你们自己把我定罪,用你们自己方式把我解决掉,来一次你们认为的惩恶扬善,为民除害?”
“不,不不。”院长赶紧否认。我们怎么敢呢?您对我们那么大的恩,我们如果想着对付您……我们还能算个人?我们只是……只是……我……我向您保证我弟弟是我告诉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人,我们不会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那你们打算怎样处置我,放了我,让我这“罪犯”逍遥法外?你们不觉得我是个罪大恶极的罪人?你们不怕放了我,我来个杀人灭口?要知道,我这个人谁也不信,我只相信能守得秘密的只有死人。
说着,肖名扬的声音渐渐变冷,变狠,便得阴测测,犹如野地里低吟的鬼魂。
院长身子微微一抖,险些跌倒地上,他警惕又胆怯地向墙边靠了靠,然后,他看到了眉头紧皱,明显有些不安的弟弟,他挺了挺腰,走过去,把弟弟护在了身侧。
“不,不肖局长,我们知道您不是那种人,您不会把我们怎么样,我们也绝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只是想把把过去的说清楚,然后再给未来的我们一个交代。”
“噢?一个交代?什么交代?”
“就是……就是……”
“我们把这件事说出来,是想告诉您,我们决定回归我们该有的生活方式和状态。我们将不再接受您的恩惠和帮助。曾经的,您可以收回,也可以保持现状,以后的,我们将拒绝,我们要活回我们自己,而不是在您的庇佑下存在。”
“你们要跟我划清界限?直白些就是万一我出了事你们自保,可以免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