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街头只剩下低呼的风声。
他醒来时，包间已经没有人了，桌上的菜食早已没了温度。
他突然朝窗棂边走去，拉开窗口，窗外，一个男子单膝跪地的朝他抱拳，恭敬的说：“公子，卫国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文逐月点点头，“先不要打草惊蛇，顺便查一查齐国京都的连家和水越泽。”
“是。”
齐国京都的连家，现任家主连如霁，曾经一度凭借着一己之力，在京都上层富甲一方，就连皇室也会礼让三分。
边关清苦，朝廷拨下来的物资有时根本不够用，又因为朝廷争斗，有人暗地里扎针，水越泽不得不找些另外的渠道养着他的兵。
二十年前的初春，和风暖阳，京都荡漾着清甜的鸟语花香，红岭上，还有未散的雾气，夹杂着一点余冬的凛冽。
水越泽素来不喜欠人人情，奈何路上塌方，军粮迟迟不能及时赶到，守关的士兵们饥一顿饱一顿。
他为了这件事日夜坐立不安，将在外，朝廷又靠不住，非得逼着水越泽自己想法子。
洽闻连如霁正巧路过红岭，想着能不能先借一点儿，等到朝廷那边的到了，就立马还上。
本来以为连如霁这样的大老板是不懈于与他们这些粗人打交道。但到了见面时，连如霁非常爽快的捐了一批粮食和棉被。
水越泽接下那批物资的时候，手都在颤抖，面上看不出个什么，终究是猛虎嗅蔷薇，心底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之后得知连清是连如霁的女儿，也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着。
文逐月慢慢合上手里的卷轴。
连清的家世背景和人脉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很正直。
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皱眉，突然停下，心道，还是算了吧，这样的姑娘，有点儿下不去手。
此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渐渐腾出了朦胧的雾气笼罩着凝晨的小镇，集市还差一会儿才能出摊。
“金玉酒楼”的雅间，连清和李成辉对坐饮茶，安安静静的，谁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李成辉不小心呛了一下，才算打破了这宁静的雅间。
“没想到你当初与我们不告而别，是因为你保家卫国来了。”李成辉顺了顺气，说道。
连清：“没想到你竟然考上了，还被派到这儿来。”
李成辉轻轻勾起嘴角，“我也是考了两次才勉强挤进来的。”
连清：“其他人也和你差不多吧？”毕竟都是有权有势的人。
“嗯。郭熔那小子，可出息了。选上了禁军。”
这倒有点超出她的意外了，“嗷！”
又安静了片刻，李成辉问：“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京都啊？”
连清停顿了一会儿，“嗯……不好说。”
“你一个女孩子，老待在这种地方也不方便啊。京都不好吗？”
连清捏着杯子，看着杯子里的茶水，随着她轻轻晃动的节奏，慢悠悠的在杯壁上滑动。
她但笑不语。
京都啊？那个地方，好是好，就是难装下一颗心。
“昨日的命案查得如何了？”连清问。
“还没呢。”李成辉看向连清似笑非笑的眼睛，凑过去问，“连将军有何见解啊？”
连清放下杯子，不疾不徐的说：“想必仵作应该验出了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李成辉托着腮，点点头道：“死者生前服用过毒药，那匕首是后面插上去的。按照这个来推断，凶手插那一刀，一种可能是想让他尽快死透，第二种可能就是，凶手想栽赃。”
连清垂下眼直接说道：“我认为，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何解？”
“那把匕首的材质世间绝无仅有。”
李成辉惊讶的看着她。
连清接着说，“我猜，是碧心石。”
李成辉瞠目结舌，不可置信：“不，不会吧……”
“我说了，这个案子，足够你升官了。”连清冲他眨了一下眼。
李成辉犹豫了片刻，走到雅间门口的时候，回头对连清说：“水将军那边，我会尽力的。”
连清莞尔，“多谢。”
她收敛了笑意，文逐月正迎面站在门口。
连清心虚的收回刚抬起的脚，“嗯……我，那个……”
文逐月似笑非笑的，听她磕磕巴巴的解释。
连清好想扇自己一下，怎么搞的好想捉奸一样？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天亮了，那个败家子不会来了，你，你赶紧回去吧。”她承认，她是真的不会找借口。
文逐月摇摇头，“不急。”
“嗯？”可是她要回去了呀！
“哦。”文逐月清润的眼眸看着她，水波微动，“在下还有一事，像请教姑娘。”
“你说。”
“姑娘方才所说的碧心石，是漠汉皇室的宝贝吧。”
连清面不改色，森然道：“小公子偷听我说话呀？”
文逐月轻轻勾唇，“只是恰巧路过，又不好打断姑娘，只能在这儿等着。”
连清将信将疑的将他打量了一番，“这些事知道得多了，对你可没一点儿好处。”
“姑娘是红岭的将军。不知在下现在应聘军师还来得及吗？”
连清挑起一边眉，觉得有点好笑：“当初好心好意请你你不来，怎么？你是哪方派来的间谍，想从我这儿套点情报？”
文逐月低低的笑起来，“我可没间谍的本事。如果将军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变成‘间谍’，”他突然靠着连清的耳朵低语道，“只想套一点儿将军的关心。”
耳尖的温热烧成了浓浓的粉红，连清瞪了他一眼：“关心可以，心不行。”转眼一阵风似的走了。
她听见文逐月在后面喊道，“不要钱的呀！”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指尖真切的感受到脸上的温度。
“什么毛病！”连清咬牙在心里怒道。
这时，一个身穿劲装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文逐月的身后，“公子，小皇子上位了，恒亲王以皇子年纪太小为由，要求摄政。有一半的官员站中立，小皇子目前难以统权。”
文逐月淡淡的说：“没事，叫他先稳住。通知白云殿那边，可以做任务了。”
“是。”
那人离去后，文逐月站在原地，想了很久。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连清确实是个很好的利用对象。可让他就这么搭上一个女孩的前程，又于心不忍。
雾气渐渐散开，稀落的街市又迎来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