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越泽站在风中,衣袍猎猎。
他看向正坐在矮凳上读信的连清,走过去和她做成一排,两人就像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样。
“要不要得空回去看看他?”水越泽问。
连清把信封收好,起身说:“有空再说吧。”
水越泽突然对连清说:“红岭这片土地,我守了多年。每当看到有牛羊经过,就会觉得心里平静,这里的人没有京都的那般精明,却胜在淳朴。阿清啊,叔知道你不喜欢京都那些事,但你的家人在那儿,总有一天,你要回去的。”
连清没有抬头,正盯着某处,眼珠一动不动。
水越泽并不在意,继续说着:“近期国库有些吃紧,物资可能会不够,你去找找梦知县,他是我一个好友,叫他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连清眨了一下眼,点点头。
她转身,水越泽又道:“等会儿,”他摘下自己手上的蛇形扳指,拉过连清的手,给她戴上,“这是给你的小礼物。”
连清推掉,警惕的看着他:“阿泽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水越泽酝酿了许久的说辞一下被打断了,他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怎,怎么可能。叔啊,是看到别家的姑娘都戴着手镯,又想着你爱动,戴着不方便,就想啊,这扳指不会碍事,正好适合你。”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沙哑,带着男性的磁音。
连清抿了抿唇,轻声道,“哦,谢阿泽叔。”
红云一团一团黏在天边,暮色的赞歌临近深渊,在心神激荡处凑着一点离愁,像品味人生一般。
与生俱来的善良和傲气保护着她脆弱的灵魂,在天命回归的时候,她想和一个人一起,再不是这样孤独。
清露县的主干道还算是热闹,有时军中伙食吃的腻了,连清便会偷偷跑出来下馆子,一来二去,对这镇上也算是比较熟悉的了。
上元灯节,她是没有理由不来这儿玩玩儿的。
阿泽叔在校场时跟她说,兵部侍郎杨晴多次在朝堂上明里暗里的有点针对成景王的意思,又碍于成景王的母族,终是没有挑明了闹到那么不可开交的地步。
连清一边走,一边想,这就说明兵部侍郎已经站到了肃王那边。之前自己还在董家学堂的时候,齐之洛和那秦瑟瑟阴差阳错的有了点情感纠葛,不知他现在是如何处理了。要是齐之洛利用秦瑟瑟得到了京兆尹的帮助,齐之双只有一个母族,他一时间还真难以扳回一局。
连清叹了口气,心道,看来,这次军需物料的事,是有预谋的了。
正巧路过护城河边,那里有个姑娘在弹唱,她手抱琵琶,满目忧愁,连清听闻,这里的知县大人只有一个宝贝儿子,被宠的快要废了,于是心生一计。
除了那个偶遇的漂亮公子,她把能够想到的都想到了。
可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好像超出了她的预料,场面一度有些不可控起来……
连清不可置信的神情被同窗李成辉尽收眼底。
李成辉轻拍了她的肩,宽慰道,“这事儿吧,挺复杂的,我如今公务在身,也不好多说。你要是现在没什么事的话,就实话跟我说说,”他突然放轻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水越泽将军,究竟有没有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连清被气笑了,与他隔开一点儿距离,说道:“据我所知,水越泽这些年一直在这红岭,连京都都没去过几次,他和谁结仇啊?你吗?”
李成辉也不恼,他温声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凭你连清的聪慧,不可能猜不到齐之洛要干什么。”
连清咽了一口唾沫。
的确如此,如果是齐之洛要得到那个位子,不管水越泽最后站在谁的身后,他都不会留着水越泽。
且不说水越泽是齐之双的姑父,就算水越泽背叛这份亲情,将来兔死狗烹鸟惊弓藏,他也同样得做出一个选择。
连清渐渐的冷静下来,微笑着说:“谢谢你还肯帮我,不过眼下还有一桩命案,说不定,你还能借着这桩案子升官呢。”
李成辉轻蹙起眉,连清伸出拳头,静静的放在两人中间,李成辉轻笑一下,“可以。”
两个拳头轻轻相撞,李成辉转身,带着人走了。
文逐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走掉的泱泱一队人,扯了扯嘴角:“将军好忙啊。在下还是不打扰了。”
连清这才想起文逐月来,忙上前赔着笑脸道:“哎呀,真是抱歉啊,要不,我开两间房,先在客栈将就一晚?”
文逐月看着她,有些气结:“哼!”
抬脚给连清留下一个后脑勺,连清吐了吐舌头,努努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去找客栈吗?”不远处冷不丁传来温润的一嗓子。
“走走走。”连清边说边跑。
文逐月皱眉看着头,只是到了杯茶,然后安安静静的躺在软塌上。他闭着眼,心里猜测,她在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