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恢宏的宫殿里,刺眼的阳光投射下几道曼丽的影子。
“王,歇歇吧。”
陈年的金丝楠木桌边站着一位美人,温婉典雅,说出的话都是软软的,甜甜的。
“嗯。”
男人的骨相有些粗犷,带着虎气和霸气,五官却是很精致。
他放下手中的笔,直起腰,动了动因为写字耷着的肩膀,鼻中发出一声短促的低鸣,长舒了一口气。
“王,刚刚新来的羊奶,您尝尝。”柔荑捧着玉碗递上,王轻嗅了一下,嘴角扬起的甜蜜瞬间都顺着这碗羊奶融进这美好的阳光。
“爱妃不用这么操心,下人们会做好的。”
“王是妾身的全部,王好,妾便好。”
女子纤细的手指搭上王宽厚的肩,力道恰到好处。王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平静的感觉,只有在她这里才有。
这个女子是漠汉王赫连褚的宠妃桑唯仙。
桑唯仙,她总是轻飘飘的,抚慰着璞丽拉索草原上的生灵,她是那天山,遗留给草原的礼物。
她被漠汉的王解救,自然跟随着漠汉的王。
“天神赋予的草原的眷恋,是迷途知返的恩赐。镌刻在绿松之上的纹指和苍老的脊柱,是守卫蓝天的神祗。在拉木灵秀的气魄下,我已经不止一次的向天神诉说着我的过错。”
她幽深清透的嗓音吟唱着,护卫着漠汉的锦绣之气。
可神明也会有无奈。
午夜,寂静的宫殿只剩了几支火烛,影影幢幢的摇曳。
宫门前的守卫惶然不知,自己的国已遭人觊觎良久。他眼见着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下,这才顿悟,慌张拉响了警报,可这一切,已经晚了。
赫连褚派人暗中护送桑唯仙和小王子出了宫城,陈岱山一众人马追至赫连褚的寝殿,寝殿里,只有他一人,和他养着的那只波斯猫。
“桑唯仙呢?”赫连褚抱着猫,好像没听见一样,时不时的轻轻抚慰着它的脊背。
一阵轰轰烈烈的搜查过后,为首的那人在陈岱山耳边说:“大人,没有。”
陈岱山轻蔑的看着赫连褚,“封锁全城,搜。”
赫连褚把猫放下,可它没有走,只安安静静的伏在赫连褚的手边,然后有些困倦的闭上眼。
“你以为,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赫连褚站起身,冷冽清澈的眼睛与那人对视,没有丝毫偏颇。这是一个王该有的气质。
“我是为了这个天下啊,王。”
陈岱山把剑放进剑鞘,坐在一旁的矮榻上,语气温和,仿佛是来商量些事情的:“王喜欢美人,我喜欢江山,咱俩各取所需,没有什么冲突啊,你说是吧,王?”
赫连褚冷笑一声,“你早有不臣之心,是孤太心软,当初留了你一命,才造成了今日的样子。孤是自食其果,只是连累了仙儿。”
他心里那处最圣洁的角落,藏着一个稀世美人。不知是美人误国还是人心难测,终究是这样仓皇一生。
“王放心,臣会好好守住漠汉,守住王妃的。”陈岱山咧嘴,露出一排牙齿,轻轻说道。
不待他眨眼,“刺啦——”只一秒,漠汉就此湮灭。
陈岱山拿下漠汉,建立陈国,而后将漠汉皇族的人尽数绞杀,只剩了逃亡在外的王妃和小王子。
苍白的瑞雪,又走过一季苦寒。
冰封了数月的清露河,正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冰河融解的那个太阳。
云山连绵,苍翠的山峰影影绰绰,山巅时常淹没在雾霭,层层叠叠。
隐藏在山脚的一口清泉,经过日积月累,冲破了最浅的一处缺口,溢出了不少甘霖。
清露河的沿途有不少灌木林,裹着银装的灌木丛旁,立着几间清秀的小竹屋。
“逐月,你若是想走出去看看这世界,便去吧。但是,最易得的是人心,最难得的也是人心。”小竹屋里,白衣男子对他身旁的小朋友说道。
“是。逐月记下了。”小孩儿今年十五了。
他一直很乖,不哭不闹,爱学习。面前这个温柔的男子是他的师父,人称——华三散人。
华三散人名为寻澈,师承蝉衣散人,是个跻身江湖的潇洒谋士,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更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偷偷养了个小孩儿。
寻澈朝文逐月温柔笑着点点头,又想起什么,继续说道:“师父要出一趟远门,可能会很晚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师父现在就要启程吗?”小逐月这样问着,手里还在不停的摘录着文书。
“嗯。现在就去。”寻澈双手负在背后,一晃便没了人影儿。
寻澈走后七天,少年的文逐月还是想去城镇上看看。
他已经许久没有下山了,前一次下山去城镇上,还是去年的上元佳节。
书上说,正月十五,是人们祈求神灵保佑的日子。
这一天,街上全是红红火火的燃灯,小城镇上有一条辞兴街,是整个镇子最繁华的街道,小店,铺子,应有尽有。
书上还说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文逐月思虑再三,也觉得自己应该去外面看看,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因为想去玩玩儿……
已近辰时,文逐月拾掇好屋子后,揣着小激动的心情下山了。
彼时,傍晚的烟霞之色拨开层层绵云,映成一抹淡淡的丝绸,飘挂在半空。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么热闹的人间。
满街都是五花八门的小玩具,他不小心窜进了人群中,千奇百怪的香粉味让他感到有些晕眩。
“这都要被熏变味儿了。”
文逐月蹙眉,快步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才敢放心大胆的呼吸。
身旁不知是个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人群一下子全往那处涌,文逐月也顺着人流看去,一声尖锐的锣鼓声响,大部分的人都静下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熟悉的吆喝声开始,只见一个大大的圆圈架在中间,“噌——”的一声,火焰顺着风向把圆圈裹住,人群中顿时叫好声一片。
大半个街的人都被吸引过来,红布一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铁笼展现出来。
“天哪!这是老虎吧?”
“好大啊,好可怕……”
“这个人好牛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老虎呢。”
人声鼎沸中,“啪”的一声,皮鞭落地,铁笼被打开。
“嗷~~”
从虎口发出一阵低鸣,站在最前排的一圈人直往后缩,紧接着,老虎嘶鸣一声后,纵身往那火圈一跃。
轰然想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小贩端着一个小木盆,喜笑颜开的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