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怎么办?”
“对方有多少人?”彭遇冉接住小兵递来的远视镜,四处看了看。
“土匪和流民一起来的,有马有刀。”
“封锁所有路口,路上撒点钉子,叫上弟兄们抄家伙。”
“是。”
“等等,”彭遇冉又想起了什么,“看到不拿刀的,先放他们一命,土匪除外。”
“明白。”
不远处的高地上,不知何时走来一辆香车,静静的看着,就像是在观赏一局平常的游戏。
“长眠于璞丽拉索上的绿松,落雪缠绵,是孤独旅人听到的圣音,菩提莲,化净土三千,离罢,恨罢,苦罢,皆落净成水月空花。”
香车里,那人轻合眼眸,静静地听着十里外的嘈杂,他轻轻念着,一阵风就能吹散。
昏黄的烛光下,照出一道刚毅清晰的下颌线,鼻尖的小痣格外明显。
“舅舅,光听着他们吵吵闹闹,又不知道他们到底打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我下去看看?”一旁的少年翘着二郎腿,歪坐在矮几上,嘴角勾出一道阴邪的弧线,手指灵活的把玩着匕首,一不留神反射出一道寒光。
男人轻轻掀开眼,慢条斯理的斟了一杯茶,捏在手里,轻轻晃了一圈,声音悠长又充满磁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要知道,世上的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必须经过千锤百炼,然后浴火重生。”
年少轻狂,不识得什么“千锤百炼”“浴火重生”。少年讪讪的收起匕首,砸了下嘴。
静谧的夜,火光带走了宁静。
“将军,他们不讲道理!”一个小兵被打的哭着往回跑。
彭遇冉的亲兵一掌往他脑门儿呼过去:“笨蛋!你还指望着土匪跟你讲道理?!”
彭遇冉无语,那边还打的不可开交,他对亲兵说:“不用顾忌我了,弄清幕后主使,然后灭了。”
“是,将军。”
此时,那辆车上的吃瓜人坐在车里密切关注着战况,土匪到底不如正规军队,最终还是落败了。
“走吧,这颗棋子已经生效了。”车里的人如是说。
“大老远的跑来,就为了看这个?”
“嗯。”
“这就‘嗯’?!”
“……”
马车和声音瞬间被夜风吹散,消失在暮色深处。
土匪头子被擒拿,扣押在彭遇冉脚下。
彭遇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头低久了,脖子不太利索,大头稍微一转,发出“咔咔”的声响,彭遇冉不知何时弄来了一根马鞭,他将马鞭对折一下,然后挑起这土匪的下巴,“你这土匪,不好好当你的山大王,偏偏领着一帮百姓在这里闹,是不是傻?”
“我呸!”土匪头子朝彭遇冉吐了一口唾沫,好像这样就能发泄一点不满的情绪,“少在这儿装了,你不也是给别人卖命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教训我?”
彭遇冉不怒反笑,“我既然能抓住你,还不够教训你吗?”
土匪斜了他一眼,恶狠狠的说:“哼,是男人就单挑,你叫一群手下来,你算个锤子的英雄?”
“行,单挑。”彭遇冉把马鞭丢给亲卫,示意他们松开那土匪。
土匪瞄准时机,在他们松手之际,灵活的一转身,撒腿就跑。
彭遇冉抄起手边的一根钢管,绕着腰间转了一圈,钢管就打着圈儿的飞了出去,“咔嚓”一声响,两腿跪地,折了一条腿,土匪一声惨叫。
“嘶——”亲卫们吸了一口凉气,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彭遇冉拍了拍手上的灰,若无其事道:“把他拖过来。”
土匪暴怒:“你他|妈的王八蛋!狗娘养的!孬种……”
彭遇冉倒是没什么感觉,可亲卫听不惯,一脚踩在他那条断腿上:“啧,嘴巴干净点!”
“啊——”土匪痛呼,眼泪鼻涕泡一齐蹦出来。
“行了,安静点。”彭遇冉喝道,“是谁告诉你要集结一些流民来抢军火的?”
土匪因为疼痛喘着粗气,“没……没人……”
“手剁了。”彭遇冉轻飘飘的说道。
土匪大惊失色:“等等等等等!有有有人有人……”
彭遇冉皱着眉,抬了抬下巴,没好气的看着他。
“那人我我我不认识,他就跟我说,我要是想多弄点东西,可以假扮成流民,这样那些当官的就会下手轻些……”
“那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土匪感到肉疼:“那我哪知道啊?”
彭遇冉拍了旁边的桌子,吼道:“好好说!”
那土匪脸上的膘肉抖了一下:“真真真不知道啊大人!”
彭遇冉又要说什么,土匪立即改口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五天前,有个男的过来找我,比我矮一点,长得一般,是个书生,因为他讲话我有些听不懂。然后还给了我一些钱,说是跟我做个交易,之后还会给我加钱,我就答应了。”
“还有其他什么人吗?”
“好像……他有个小弟跟着,我隐约听到他们说话时,喊了声‘吴先生’还是什么……”
彭遇冉觉得有些头疼,“那这些流民是怎么来的?”
“这……也是那个人告诉我的,他说,只要用这些流民做挡箭牌,官兵就不会太为难我们……”
“然后呢?”
“然后?”土匪呆愣的看着彭遇冉,碰巧撞上了正瞪着他的那双眼,心里一阵发虚,“然然然后,就就就打,打来了……”
彭遇冉感觉他耳朵有点疼,没好气儿的道:“你是傻子吗?被人当刀子使还在给别人卖命?能不能多读点书?有点脑子好嘛?就你这文化水平给别人提鞋人都不带搭理的,还敢带着流民打老子,我怕你是不知道这红岭有个彭大爷!”亲卫给他倒了一杯水,彭遇冉喝了后,终于冷静了一会儿,最后言简意赅道:“滚!”
此时,来自皇宫的一封加急信在同一时刻跨进了大门。
“将军,有圣旨。”
彭遇冉的脸色缓和了一下,说:“念。”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红岭有不明人口妄图败坏齐卫两国的友好情义,命红岭主事严格彻查此事,并随时上报,不得有误。钦此。”
不明人口?
彭遇冉阴森森的向那土匪看去,稍微动了动关节,骨头“咔咔”作响,亲卫一看这架势,心下颇有些同情的想,好惨一土匪……
一般来说,彭遇冉一旦开始活动筋骨,就意味着,他整个人就要开始活动了。而这做“粗活”的人能干什么活动筋骨呢?那当然是比打架什么的更加血腥一点的事儿了。
“这下好了,你不用回去了。”彭遇冉悠悠说道,“把他关进地牢,外面扣住的那群人都带过来,老子要跟他们玩玩儿。”
将军一声令下,洋洋洒洒跪了一片人,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卑微的踩在脚下,是一件很具有侮辱性的事。可谁叫他们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呢?
彭遇冉叫亲卫搬来了一把椅子,扯了扯手里的马鞭,试试它是否一如既往的好使。
北风呼啸,天边一片灰蒙蒙的,旁边的篝火加了些柴后,烧得更旺了。
有个胆小的流民率先压制不住他内心的焦虑了,哀嚎道:“大大大大人,这这这……我我我是被骗的……”他跪在那里,在寒风中抖个不停,单薄的身子一刻不停的向彭遇冉磕着头。
被他影响的一大片人,也跟着哀嚎,哭声震天,哀嚎遍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恶霸横空出世,妖风满堂……
彭遇冉头痛欲裂,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一脚踹飞了面前一个壮汉,吼道:“嚎什么?!死爹死妈了?!”
那一脚正中壮汉胸口,撞翻了一个火架,当场喷了一口老血,他痛苦地张着嘴,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恐怕不死也残了。
所有人立马噤声了,乖乖等着彭遇冉的“训话”。
“就因为你们这些人,老子觉都没睡陪你们这些在这里耗着,我做错什么了吗?”彭遇冉两手一摊,何其无辜。
马鞭在他手里晃了晃,接着说:“所以,为了我们大家都能好好活着,安安心心的过个年,不如大家都一次性坦白了吧,啊。”
依旧是安静一片……
“啪——”的一声惊响,被对面山谷挡住的回音急旋而来,虎背熊腰的汉子们也抖了三抖。
人群中渐渐传出来一阵味儿,不知是谁被吓得尿裤子了。
“回……回大人,这些事都是听俺们老大的安排,俺……也不懂啊这……”一个稍微瘦小的男人回道。
“哎呀,大人,俺跟你说!”后面一个粗壮的老汉忍不住站起来,“俺们本来也没想掺和这事儿,这土匪头子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说卫国已经是强弩之末,不顶用了,要俺跟着他干,给俺封个什么猴儿,什么王……”
“你就跟着干了?”
“不是,哪儿能啊?俺虽然不懂这些,但俺深深的知道这当官的可是不能惹的。”
彭遇冉笑了,“那你怎么在这儿?你来玩儿的?”
那汉子表示心口疼,“不是啊大人,是那土匪逼俺们的,不信你问问他们!”他指着一旁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伙子。
小伙子惊恐的看了他一眼,又惊恐的看着彭遇冉,两眼一翻,竟然晕了!
汉子:“……”
彭遇冉:“……”
“够了!”马鞭抽在地上,留下一道印子,“这些人,都关起来,不像话……”彭遇冉骂骂咧咧走了。
彭遇冉一进到房间,立马起笔写了一张纸条。
他谁也没告诉,直接召来一只信鸽,把纸条卷成小小一束,系在信鸽脚上,一边系一边嘀咕:“机灵点,绕过那些人,直接给连将军,听到没。”
将它放飞的那一刻,说:“去吧,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