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修仙界的人都比较质朴,小结巴也并不知道偷摸大鸡跟社会主义兄弟情所蕴含的隐藏意义。
他半懂半不懂地“哦……”了一声,缓慢地说:“就算是好兄弟,你朋友亦可以暗地里默默相帮,世间再傲气的男子受到他人帮助,时间久了总会知晓你朋友的真心的。”
“嗯……”薛羽艰难道,“他朋友的修为高出我朋友一大截,他的那个麻烦,就不是很能‘默默’地帮……”
他总不能做出大半夜闯岑殊寝殿的事情——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闯了,脚还没踏过门槛就得被大佬发现啊!
小结巴确实有着天衍宗弟子一贯的缺心眼子,他根本没咂摸出来为什么前者比后者修为高,遇到了什么奇怪的麻烦,竟可以在后者的帮忙下轻松解决。
他只是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说道:“那便没办法了,只能让你朋友态度强硬一些,在他朋友被麻烦扰得脱不开身的时候,直接去帮忙!”
薛羽大惊:“你是说让我、我朋友,霸王硬上弓吗!”
小结巴困惑道:“‘霸王硬上弓’是什么意思?”
修仙界亦没有西楚霸王,小结巴没听过这句俗话也正常。
薛羽煞有其事地解释:“就是我朋友在他朋友不同意的前提下,强行对他实施帮助。”
小结巴恍然大悟,做出一个“小师叔你懂得真多”的表情,笃定点点头:“对,就让你朋友霸王硬上弓!”
薛羽说不出话,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混合着惊恐的忧愁。
小结巴瞧他这样子,亦有些忧愁地挠了挠脑袋,十分心虚地解释:“既然小师叔朋友的那朋友是个异常傲气的男子,那想要改变他的看法想必是很难的,与其瞻前顾后、踌躇不前,便不如‘硬上’先把麻烦解决了。既然他们二人亲如手足,他朋友就算当时会怒,事后也一定理解的。”
像是觉得这样的劝说还不够有力度,小结巴又坑坑巴巴补上一句:“亲兄弟哪有隔夜的仇嘛!”
一时间薛羽也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在想,之前给小结巴夸下什么“亲如兄弟”的海口,导致他根本没法解释岑殊可能不会打断亲弟弟的腿,但一个不亲的便宜徒弟可就不好说了。
可薛羽又得承认小结巴说得没错,在一般的AVG游戏中,想要攻略岑殊这种冰山男主,不贴上去莽是永远不可能刷到好感的。
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爱情和腿,薛羽觉得自己总要失去一个。
他打定了主意,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小结巴的一通歪理完全带跑偏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薛羽脸上的表情倒是还没来得及变,依旧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结巴以为小师叔不太满意他这个计策,赶忙又道:“或者——或者可以让你朋友寻一个,必须让他朋友接受他帮助的理由。”
小结巴:“若是迫不得已接受他人帮助,再傲气的人大抵也是没法拒绝的。”
哦,那就是说得好听一点的霸王硬上弓,之前是被人逼迫,之后是被剧情逼迫。
归根到底还是硬上。
这大概就是清冷师尊的命吧。薛羽唏嘘。
只是看不出来,小结巴这浓眉大眼的竟然还是个强制系。
薛羽扭头看他:“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涉世未深的小结巴自然没有听懂他的梗。
他纯真的大眼睛眨巴一下,憨厚笑了笑:“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向我请教事情呢,如果能帮上小师叔的忙就最好了!”
薛羽忙道:“帮得上帮得上,帮大忙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一时间空气里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
月中旬,给天衍宗弟子们上基础因果论的是孙长老。
薛羽一见到他,第一感觉就是:老。
这种“老”与逍遥谷那几个华发鸡皮的精神矍铄老头儿不一样,他身材佝偻矮小,露在外面的皮肤枯黑折皱,大眼一扫仿佛什么枯皮橘子、干树杈子成了精。
仿佛随时都要有人在他鼻子前面探探呼吸,总之没有什么人气儿。
小结巴介绍,虽然岑殊是天衍宗辈分最大的一个,但年龄最大的却是面前这位孙长老,连现任掌门都是听他的课长大的。
而且据说这位孙长老自从在天衍宗教课起,就是这副老的不能行的模样,没人知道他具体几岁了。
薛羽听罢肃然起敬。
啊,这就是扫地僧的存在吧!
“小师叔走的那几日,入门部分已经讲完了,这是我给小师叔抄的笔记,可以先看看。”小结巴从书包里掏出一块木牌放在薛羽面前,欲言又止道,“深入的部分,对小师叔来说可能有些难懂。”
薛羽道了声谢,依旧沉浸在对扫地僧的崇拜里:“既然难懂,我更应该认真听讲,努力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
作为一个文科生,他最不怕的就是背书了!
真开始听讲时,薛羽才发现小结巴那句“有些难懂”,说得其实非常委婉。
明明孙长老说的都是中文,听进耳朵里却让薛羽头一回有了穿越异世的茫然无措感。
紧接着他发现并不是只是他一个人不想听讲,他周围那些天衍宗小弟子们亦然。
孙长老在上头讲大课,小弟子们在下头讲小课。
能上基础理论课的都是些修为不高的弟子,逼音成线的功力使得都不熟练,教室里便充斥着一片隐晦的嗡嗡声。
孙长老稳坐钓鱼台,一点没有制止的意思,讲课讲得十分浑然忘我。
老先生讲起课来声音低、语调缓,再配着同窗的嗡嗡说话声,薛羽再也顾不上学习扫地僧的武功秘籍了,只觉得每根睫毛根都吊着块秤砣,拉着他的眼皮不断往下坠。
恍惚间,脑袋猛地一歪,薛羽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惊醒,下意识看了眼同桌的小结巴。
因为他坐得腰杆挺直,眼上又罩着黑纱,小结巴并不知道他根本已经小睡了一觉。
只见对方回望他一眼,脸上表情尽是“不愧是小师叔,听课听的这样认真!”的崇敬。
薛羽被他看得很是心虚,勉力提起精神,准备想想他接下来的计划。
待找到岑殊,他就要这样那样——
那么问题来了,岑殊在哪儿?
薛羽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岑殊到底是在哪儿闭关,如果等人闭关完出来,戾气早就被他自己压得严严实实,薛羽还吸个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烦恼,目光一垂正好落在面前的青花大瓷碗上。
对了,他拜在天衍宗,可以自己算啊!
当时在逍遥谷时,岑殊本来已经良心发现,想做一个好师父教导薛羽了,却被他奇异的体质打断。
后来又出了岑殊戾气暴走这一茬子事,教导徒弟的事后来再没续上。
岑殊不教他,他就只能自己现学。
薛羽拿过小结巴刚刚给他的木牌,灵气刚往里面一探,脑仁又是“嗡”地一声。
木牌里的说是“笔记”,也实在有些委婉,这里面的东西简直可以用“浩如烟海”来形容。
薛羽将目录分类大致浏览一遍,发现里面的理论知识果然相当详实,但也只限于理论。
很多内容讲起来十分复杂晦涩,但如果有师父直接上手教导,效果必定会比纯看理论要有用得多。
就比如修炼中要使灵力在经脉中运行大小周天,书本上只能将经过的成百上千条经脉穴道一一摆出来告诉你,若是遇到薛羽这样自小没学过什么经脉图的,只能边看图示边走,一不小心走岔了小则轻伤,重则走火入魔,都是有可能的。
而那天岑殊将灵力探入他的经脉,亦是想像普通师父一样带着薛羽先走一个周天。
谁知道薛羽的体质特殊,这样手把手教学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薛羽在基础卦里翻找一通,能寻人的卜卦方法倒是找到几个,最低要求也是二重镜。
因为对于天衍宗弟子来说,只有到了筑基期,才能将体内灵气转化为因果力。
他看来看去,以自己一重境刚入门的修为,能用便也只有刚入门的是否应。
是否应卜起来十分简单,不同于其他卦还需要因果力的加持,是否应的操作方法只有两步。
手握应盘,闭目冥想沟通天地。
这说法看起来确实十分玄学。
左右薛羽也听不懂课,便捧着他的海碗开始“沟通天地”。
这一沟就从上课到下课,从白天到天黑。
直到天幕低垂、月上山峦,小结巴又找他来上观星课了,他还是没沟出个什么东西来。
就有可能他以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突然间叛变到唯心这边,人家唯心主义就不是很想要他。
薛羽抱着碗跟人往外走,淡然接受了自己很菜这个事实。
岑殊这次的状态比以往闭关前都要差一些,他估摸着祖宗可能会多闭个几天,他不用着急——反正急也没用。
观星课作为附加课,就跟上次老糊涂加的那节讲因果线的课一样,天衍宗所有弟子都是可以来旁听的。
这几日雪大,厚云排布略有密实,月光和星光都隐在云层后面,偶尔才会露出来。
天地为鉴亦倒映着上方的漫天浓云,不见星月,入目便是一片黑咕隆咚。
唯有中间那道用来取应盘光柱亮得夺人眼球,上冲天幕、下穿峰底。
百来个天衍宗弟子围着这道通天彻地的光柱而坐,一时间只觉得除了周围同门、与面前这道光以外,四野的黑暗干净而空茫,什么都没有。
暮长老站在最贴近光柱的位置,过分高挺的鹰钩鼻在他面颊上投下一片阴影,使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阴沉肃穆。
在一片寂静之中,暮长老惶惶然开口。
“客星迤地,妖星在野。这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们要来学习的成语是:豹听笺说。
比喻两个菜鸡在一起嘀嘀咕咕,一个真敢教,另一个真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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