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1 / 1)

真实感是以一种富有层次的递进关系回到薛羽脑袋中的。

就像是有人一厘一寸将罩在他头上的一口大钟拿掉,周围的声音才十分缓慢地清晰起来。

脑袋转得很慢,他知道自己一定昏迷了很长时间,可记忆中的上一秒还是他便宜师父那双雾沉沉的眼睛,下一秒就是现在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将从那时到这时之间的时间都拿走了一样,让他觉得非常别扭。

薛羽猜测这一定是戾气侵入他大脑的后遗症。

就像是僵尸欢天喜地地将人抓住准备吃脑子,打开脑壳却发现这人根本没有脑子,因此恼羞成怒地把脑壳砸了一样。

戾气进到薛羽的脑袋里以后发现他根本连灵府都没修出来,气急败坏地把他的脑袋打砸一番,后才愤怒离去了。

“醒了?”

头顶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只熟悉的手掌落在他背脊,又轻轻抚了一下。

薛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同以往一样卧在岑殊怀中。

之前满脸的血已经洗净了,连衣袍都换了一身,只有依旧未束的长发披散下来,发梢恰好落在薛羽头顶。

岑殊垂首望他,目光清冽,依旧是一副不惹尘埃、光风霁月的仙尊模样。

这人之前明明马上就要走火入魔了,此时气色倒是恢复得还不错。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吐血吐多了,血色染在嘴唇上洗不掉,岑殊的唇瓣也比以往红润很多,就连一贯冰凉的指尖和怀抱都带着点恒温动物该有的温度。

此时的岑殊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副病美人的模样,却少了以前那种透明脆弱的易折感。狎昵气息疏淡许多,就不太像个随随便便就能被黑化徒弟关小黑屋逼尖的没用师尊了。

看来真的让薛羽把沉疴的戾气都吸一吸,岑殊就能好上不少。

“这下好了,没醒的就只剩咱们小师弟了。”斜里飞来一道带笑声音,薛羽扭头看去,才发现房间中还有其他人。

他们此时正在一间新的茅草屋里,颜方毓跟封恕正坐在一旁的小桌边上,岑殊坐在竹床边,床上还躺着薛羽的人形小号。

因为有雪豹大号还能操控,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虽然已经醒了,可小号身体却像鬼压床一样,连眼皮都睁不开。

不过他小号明明只是不能动,岑殊离他如此近,竟然都没看出来他是醒的,这倒是稀奇。

雪豹扒着岑殊的手掌向竹床上看去,只见小号的头发已经恢复了黑色,连两指宽的黑纱也重新覆上了眼睛。

自己被摆成一个双手搭在腹部的姿势静静躺着,像个柔弱无害的睡美人。

他从岑殊怀中轻盈跃出落在枕边,拿爪子推了化身脑袋一下。

还好,还有感觉,看来只是单纯不能动弹。

还没等他继续在自己身上踩一踩,突然觉得身体一轻,雪豹被岑殊飘回手心。

岑殊又揉了他一下,低声道:“暂勿扰他。”

薛羽惊了。

自己人形小号的地位竟然提升了!连在岑殊心中top0的豹豹都动不得他了!

喂次药就能这样,多喂几次他是不是都能坐岑殊脖子上骑大马了?

雪豹长尾巴圈住人手腕“咪”了一声,内心又复杂又欣慰。

岑殊并不知自己雪豹的内心活动,只是探出手臂,食指中指并拢,指背搭在化身额头探了探,又不动声色收了回来。

两人再无接触,只剩岑殊一双漆黑眼睛垂垂望向床榻上的人,目光似是有些深沉。

“师尊莫要担心,药老不是说了,小师弟他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累着了,得休息几日才能醒。”颜方毓挥挥扇子,将桌上热茶飘去另外两人手边,“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师尊的病症。”

岑殊在床边坐正,万千情绪已经敛在眼睫之下,接下热茶饮了一口。

“前几个月师尊传信来,让我跟师兄别再去找清灵草、极阴花,又不在信上说明原因,我本以为是师尊有了其他法子,或已将府内戾气解决的七七八八了,昨日看来甚至是加重了几分。”颜方毓略有些忧虑。

“我亦去问了问药老,他开的这副方子中其他的材料都好找,唯这两种药草已是典籍中有记载,古往今来出现过的最是寒凉的两味,拿他们做药引方能将霸道戾气压制下去,其他药草是代替不来的。”

封恕也在一旁郑重附和:“要找的。”

岑殊神情依旧寡淡,嗓音带着些大病初愈的沙哑,语气却很重:“此事无须再议。这两味药草你二人莫要去寻。”

颜方毓看向岑殊,不解:“这是为何?”

他顿了顿,自解自答道:“难道说师尊是担心其药的副作用?诚然清灵草、极阴花的药性霸道,记载中服下以此做药引制药的修士,俱变成一副无情无感、冷心冷肺的样子,说起来似有些薄凉。但师尊被戾气所挟,本就需压制自己情感,无论喜怒都会招致戾气大盛,这本就与服下这药无甚差别了。”

压制自己的情感?

薛羽愣了愣。

原著中的岑殊一出场就是个合格的冰山了,倒是没有细说原来岑殊的冰山是有原因的,是因为戾气在府,随便笑一笑哭一哭就能引得戾气撒欢地往外跑。

这什么凉草冷花的听起来就更过分了,本来岑殊只是需要自己保持心情平静,平时赏赏雪玩玩豹之类的,还是能身心愉快的。

但按照颜方毓的意思,吃了那药,岑殊根本不用自己压,快乐它啪地就感受不到了。

就好似猫猫狗狗总发情,就咔给人阉了,这下好了,割以永治,以后都发不了了。

可是人不是猫狗,感情也不是情/欲。

本来好好一人,被迫要修无情道,多可怜?

薛羽心中不忍。

何况这也不是什么根除的方法,戾气该有还是有,只不过不会被激发出来罢了,隐患还在。

小药宗难道就没有什么拔火罐一样的手段,能把岑殊灵府中的戾气连根拔了?

岑殊听了徒弟的话并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颜方毓眉头紧皱,遇事不决就开始摇扇子卜算。

只见洒金扇面上墨字一闪,又飞速黯淡下去,他眉心那道“川”字反而皱得更狠了:“我算不出。师尊不让我俩去寻药,是否是算到了什么?”

封恕侧首看了看自己师弟。

不算薛羽这个买豹子白饶的徒弟,岑殊师门中按卜算能力排行,是岑殊远大于颜方毓,颜方毓极大于封恕的。

大师兄的技能主要点在寻人寻物上,卜事一途就比较中庸。

因此他见颜方毓算不出,自己连应盘都没拿出来。

而岑殊没赞同也没否认,只是依旧摸着雪豹的脊背,没言语。

这姿态,就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在里面。

颜方毓又略略摇了两下扇子,也不知自己脑补了什么,妥协道:“既如此,弟子谨遵师尊命令,不再去寻找便是。”

封恕看了看师弟师尊,点头:“我亦,知晓。”

薛羽又惊了,怎么回事,怎么岑殊的俩徒弟说不去这就不去找药草了?

不去找药草,怎么跟李修然起冲突?

——当然不是说他非要自己师兄们去找男主角送死的意思,而是——而是原著里是这么写的啊!

虽然薛羽不记得书里有写岑殊指使两个徒弟去寻药草的片段,但他俩知道药方是何,又走遍天下为自己寻药,岑殊本人一定是知道,且没有阻止的。

正因没有阻止,才有后来师门团灭的结局。

而现在薛羽发现,原来岑殊是阻止过的,甚至两人还同意了!

骄傲如颜方毓,之前既能说出“师尊愈发束手束脚”这样毫不避讳的话,就梗不可能这边应承下岑殊,转头自己再偷偷去寻草药。

他说不寻,就肯定是真的不去寻了。

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让岑殊又改变了主意?

还是……

一种十分荒谬,但又十分合理的推测突然出现在薛羽脑子里。

——还是这个岑殊跟薛羽一样,根本也是个穿越者!

这种想法令薛羽毛骨悚然,浑身的豹毛立马不受控制地炸了起来!

但托着他的岑殊似乎在走神,几根手指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摸在他背脊上,根本没察觉出雪豹的异样。

薛羽连忙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尽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大脑飞速思考着。

如果岑殊也是穿越者的话,那么一切奇怪的地方都有了解释。

比如为什么原著里岑殊没有薛羽这个弟子,因为那是“岑殊”多收的;为什么他俩之间有条那么粗的因果线,因为两人都是穿越的;为什么原著中的岑殊戾气暴走的样子与薛羽所见截然不同,因为他俩根本不是一个芯子!

只要是穿越文,无论是穿书、穿剧、还是穿漫,都能粗分成三种套路:抱主角大腿、抢主角资源,或者避开主角和主线——异世之大,我想去看看。

但不论是什么种类的穿越,只有知道剧情的人才会知道本书的男主角是谁。比如薛羽穿越后本来想走避开主角的套路,前几天才决定要抢主角资源。

而“岑殊”明晃晃就是第三种,他要避开李修然!

老乡,一定是老乡吧!

薛羽热泪盈眶,恨不得立马尾巴毛蘸水在桌上写出几个认亲大字。

他正准备摇尾巴,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

原来在他发呆思索的时候,岑殊已经将雪豹交到了封恕手上,此时他们在茅草屋外,岑殊已经关了门。

这意思,就是要闭关了。

雪豹悻悻耷拉下尾巴。

这就很出师不利。

颜方毓跟自己师兄告别,不知往哪里去了,薛羽卧在封恕怀里,一转身就看见两个熟人。

玉冰机跟湛灵两个小不点手拉手在树下坐着,身后还跟着一对逍遥谷弟子。

封恕一见到小朋友就走不动道,当即方向一转向树下走去。

两人见到封恕走来,拍拍裤子上的草屑站了起来。

玉冰机腼腆问:“大哥哥怎么样了?”

“还未醒。”封恕老实回答。

玉冰机小脸皱了皱,看起来有些失望。

薛羽从封恕臂弯中看着她想,玉冰机真的是十分喜欢他的人形小号的,只可惜她昏的时候薛羽醒着,等她醒了,薛羽又昏了,就怪不巧的。

一旁的湛灵对于身外化身只是好奇居多,此时对于面前的雪豹显然兴趣更大一点。

在玉冰机跟封恕说话的时候,她正咬着手指直勾勾盯着雪豹瞧。

当时在山洞里光线昏暗看不清,薛羽这时才发现,原来湛灵作为灵草精怪,不仅是头发,竟连瞳仁都是翠绿的,在日光照射下宛如两块翡翠镶在眼眶里,漂亮极了。

她刚化形不久,说话还没玉冰机那样利索,只向雪豹伸了伸手,欢快唤道:“咪咪!”

在对待这两个小朋友时,薛羽的拳拳老父亲之心跟封恕是一样的。

他从自己大师兄怀中跃出来,跳进湛灵张开的双臂里,立马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温和灵力包裹住了。

雪豹的身体可不能像人形那样能吸收玉冰机的剑气,他又娇气又没用,时常得有人护着。

玉冰机就站在茅草屋外不肯走,虽然湛灵看起来很想带雪豹到处玩玩,但还是乖乖在玉冰机旁边呆着,跟豹豹做些你跑我追的游戏,也玩的挺开心。

薛羽的大脑倒是在这幼稚游戏里渐渐冷静下来。

其实他之前的推论还是有很多地方是存疑的。

“岑殊”虽然做了跟原著不一样的决定,收薛羽为小徒弟,但是为什么要收?是算到他是穿越者了吗?可刚收薛羽入门那段日子,“岑殊”对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既没有认亲的意思,也没有怕两个穿越者抢资源,而先下手为强干掉对方的意思。

他俩之间因果线粗,也有可能是因为薛羽体质特殊,能帮他吸戾气,做他的工具人。

至于为什么戾气爆发的样子跟原著里不一样,那就更好解释了:走火入魔的101种方式,作者没有都写出来呗!

再加上离李修然的穿越还有六百年——哦,现在可能不到六百年了。这样漫长的岁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岑殊现在不想要那两株药草,以后也说不定会发生什么,让他改变主意呢!

这么一想,薛羽又觉得岑殊不是穿越者的可能性也很大了。

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雪豹的一身毛又炸了起来。

还好还好,还好刚刚封恕把他带了出来,不然他就要脑子一热去找岑殊认亲,万一人家其实根本是土著,他该怎么解释傻豹豹突然不傻了这件事?

修仙世界可是有夺舍的!万一岑殊算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小命又要难保了。

这天晚上薛羽睡得很不安稳,一整晚都在思索岑殊到底是不是“岑殊”这个问题。

他明明觉得自己还没入睡,窗外就已经阳光大盛、鸟鸣啾啾。

薛羽头昏脑涨睁开眼睛,惊讶发现眼前出现两片天花板——原来他的化身小号也能动了。

他下地走了两步,发现除了四肢有些酸软无力以外没什么其他毛病。

只是他转头一看,赫然看见自己之前睡得枕头上掉着一把头发,远在隔壁草屋的雪豹一起身,亦有雪花毛哗啦哗啦往下掉。

呜!

薛羽捧着头发悲愤地想:他拿的不是穿书剧本吗?为什么还要猜来猜去的,比纯穿越剧本还要曲折?!

-

虽然薛羽嘴里骂着岑殊这缺德玩意儿害他秃头,但还是准备去找药辞问一问,除了割以——啊不是,是除了吃这味压制性情的药外,还有没有那种能拔除的。

毕竟薛羽决定要改变配角命运,岑殊自然也在他的改变范围内。

就是人家到底需不需要他来帮忙改变,那就不得而知了。

新换的屋子还是由薛羽跟岑殊住一间,此时他已经醒了,岑殊却依旧在入定。

他一看见岑殊就想起自己那没思考出头绪的问题,和枕头上的一把头发,顿时觉得一阵头痛,忙不迭逃了出去。

时间尚早,薛羽的两个可爱女鹅还没来,只有封恕抱着雪豹出门,正好跟他撞上。

“师弟。”封恕叫了一声,接着转眼朝他身后的大门口看了一眼。

薛羽:“师父还没出关。”

封恕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薛羽总觉得大师兄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雪豹跳进自己小号怀里,给封恕的玄衣上留了一身豹毛。

薛羽:“……”

薛羽赶忙震起袖风,一边给封恕道歉,一边冲着人衣襟狂吹。

他之前在天衍宗天天吹房檐上的雪,灵力震风这技巧他练得十分熟稔。

封恕摇头表示无碍,但还是乖乖站在原地让薛羽把雪豹落下的毛吹干净了,期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薛羽吹完封恕,又开始吹雪豹。

一阵呼呼声中,薛羽听见他大师兄吞吞吐吐道:“前日、与、师尊的——那样。不可对,他人。”

薛羽没太听清,百忙之中抬起头“啊?”了一声。

封恕却以为是他懵懂无知,只好磕巴半天,又憋出一句:“你还小,此等亲密、之事,需待你、长大。”

说完,他又像是替孩子操碎心的老父亲一样,郑重补充:“亦不可,容他人对你,那样。”

薛羽又“啊”了声,明白过来他大师兄说的是他去给岑殊送药时,嘴对嘴贴贴的事情。

修士的目力都很强,即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他跟岑殊在灵力威压中心干了什么,围观群众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啊,薛羽想着,当时岑殊被戾气操控,一心向往他身体里钻,两人贴贴的时间就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

在外人看来,场面可能是比较容易生出误会的。

事出有因,薛羽本来坦荡得很,被封恕这么古怪地一盯,反而下意识回想起那日的情形。

即使是被戾气操控,可那具拥着他的身体依旧是岑殊的。

他想起祖宗贴起来软得不像话的唇瓣,带着丝丝甜腻抵入他口腔的舌尖,现在回想起来,那确实非常像一个强势的吻。

对于他这个从没和人亲密接触过的单身狗来说,这种十分敷衍的、人工呼吸式的贴贴,竟已经可以归为值得回味的范畴了。

薛羽觉得非常心酸。

就跟豹豹激动时会炸毛一样,人形也控制不了一些基础的生理反应。

比如说即使薛羽再别扭不乐意,他的脸也微微红了。

这一红,不仅他自己错过了最佳解释时间,甚至把旁边的封恕都吓了一跳。

这人的脸也迅速红了起来,却不是羞的,而是憋的。

封恕脸色涨红,急得结巴都好了:“你与人如此,是会有孕的!”

薛羽:?

他傻了。

是他给自己编的这个人设太过傻白甜,看起来是连亲亲会怀孕这种鬼话也会相信的孤儿小豹豹吗?

不是,修仙界的性教育课也这么不靠谱吗?

大概是薛羽的怀疑表现的有点明显,封恕郑重道:“口部直通身体肺腑,脏腑相通、血气交融,于尔等兽修来说便足以有孕。”

如果封恕说人人打个啵都会怀孕,那薛羽能确定大师兄百分百是在框他,可他单独说兽修如此,这倒令薛羽又有些迟疑了。

虽然封恕这说法听起来就足够他妈离谱,但薛羽也是人生第一次当兽修,连穿书这种玄幻的事情都发生了,相比之下,亲亲就能怀孕,好像也,不是那么迷幻了?

等一下——他虽然是个兽修,但也是个男兽啊?《修仙界第一流氓》不是个终点种马文吗?种马文里什么时候男人也能怀孕了?

薛羽狐疑地想,难道他其实穿的并不是《修仙界第一流氓》,而是他妈的《修仙界第一流氓》在海棠的同人小说?还要带生子play的那种?

袖风吹拂下,又有大把大把的雪花毛从豹豹身上飘起来。

薛羽跟这一团一团的雪花毛一起开始凌乱。

封恕见人已经被他吓到,脸色便缓和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薛羽脑袋,安慰道:“你与师尊、时间尚短,安心。”

薛羽抬头幽怨看他一眼:虽然我还是觉得你在驴我,但是谢谢。

他整理一下情绪,故作天真地抬出刚刚没来得及说的瞎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一直把师尊当做爹爹看待的。”

没有,骗你的,其实他跟我女鹅地位是一样的来着。

封恕是怕这种刚刚化形的兽修幼崽太过懵懂烂漫,又没父母教,将还是兽型时那样互相缠尾巴啃脖子的动作带到人形身上,行为太过孟浪轻浮,以后就会遭歹人算计欺负,倒也不是真的以为他跟岑殊有什么。

因此封恕只是点了点头,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万不可、容他人对你,这样!”

“怎样?”颜方毓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来。

他从隔壁院落过来,看了眼这满地的白毛毛,讶异道:“这是怎么了?晴日飞雪?”

薛羽咬牙:“天气暖和,就有点掉毛。”

“倒是可怜。”颜方毓随手冲雪豹摇了摇扇子,“再待下去,不会把毛掉光吧?”

不知何处响起“嚓嚓”几声,颜方毓将扇子合进手心:“嗯?什么在响?”

“没东西响,师兄听错了。”薛羽松开咬紧的后槽牙,装作无事般换了个话题,“之前药长老给师父开的药方主要起一个压制作用,治标不治本,师兄没去问问,有什么可以根除的方法?”

“倒是问过——”颜方毓一顿,突然眼神犀利地看向他,“昨日我们讨论时你不是还在昏睡?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薛羽短促地“啊”了下,灵机一动道:“昨日小羽在场,自然是它跟我说的。”

“小羽跟我说的”,这瞎话水平就跟小兰问柯南“你怎么懂得那么多”的时候,柯南说“这都是新一哥哥教我的”一样。

薛羽看片的时候觉得这蹩脚理由别人竟然也信,现在自己竟然也编了个差不多的。

最主要的是,颜方毓竟然也信了!

他二师兄点了点头,道:“药老开出需要清灵草、极阴花的方子,虽后遗症颇大,且药引难寻,但它们是确实由典籍记载过的。要说更合适的药方自然也有一个,能够拔除丹田、元婴、灵府中的顽毒之类,药引却是传说中才有的灵草,从未有人见过。”

薛羽倒没想到还真有,连忙问道:“是什么灵草?”

颜方毓:“鬼神辟易。”

鬼神辟易?

薛羽一愣,巧了吗这不是?又跟李修然撞上了!

要说这鬼神辟易草,实际跟清灵草、极阴花一起,于李修然来说都是同一个作用。

而李修然需要这几味草药的原因,还跟另一个人有关。

湛灵。

湛灵身为逍遥谷灵女,是灵草精怪。

她与玉冰机的第一次出场是在一家热闹客栈,向店小二要一间江边雅间准备边吃饭边赏景。

两人一个冰肌玉骨清冷出尘,另一个天真烂漫古灵精怪,霎时间就吸引了在大堂里歇脚的男主角,李修然的注意力。

那是李修然虽然已经收了两个后宫,但架不住他本人相当混不吝,见到两位美得脱俗的漂亮少女,脑子往裤/裆里一钻,就想把姐妹花也收入囊中,左拥右抱、双宿双飞。

李修然其人一向不爱走正道,正好店小二上雅间去给二人送清酒小菜,李修然便趁机在酒里下了药,估摸着时间她们已经吃喝过了,便上楼去找人搭讪。

谁知湛灵身为逍遥谷灵女、小药宗嫡传,酒壶盖还没打开就知道里面被放了东西。

她天真,却也不是傻,虽气得恨不得将这家黑店砸个稀巴烂,但还是存着不可冤枉好人的想法,便决定将计就计,看看下药的人接下来要搞什么鬼。

玉冰机对此没什么表示,两人便在雅间闲坐看景,且等着看。

因此李修然一上来,湛灵便知道这事跟人店家也没什么关系,全是面前这小人所为。

她与李修然做戏一番,在酒里略施作料,又给李修然敬了回去。

李修然倒觉他们三人若都中情药,做起事来更有一番滋味,便欣然喝下。

谁知酒一口他就发现事情不对,这药性不仅比他下的要烈上几百倍,他登时起了反应不说,修士赖以为生的灵力竟同时被封了起来。

他此时与凡人无异!

刚才还言笑晏晏的湛灵瞬间变了脸,祭出武器就准备把李修然那东西割了丢江里。

此时的李修然灵力全失,哪是湛灵对手?他慌不择路逃窗跳进江里,顺着江水逃跑了。

李修然喝了一肚子水,那烈性药的药效没过去不说,江两岸竟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他顺着江水从白天泡到入夜,觉得此时就算是条狗他也能日来解瘾了,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竟漂到了一条红灯街!

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这一晚,李修然为了解毒夜御百女。

青楼女子身世大多凄苦,没受过基础修仙教育。李修然虽没了灵力,但身体依旧是强横的修士,被李修然当做解毒工具的女子们,便因修为低下而在李修然的磋磨中非死即伤!

第二天,李修然给老鸨钱财,让她将那些死了的青楼女子拉去葬了,又故意找到湛灵,带她去看山头上的上百座新砌的野坟。

他指着那些坟,对湛灵说这些无辜女子皆是因你而死,你难道不应给她们陪葬?

湛灵从小被逍遥谷长辈们呵护着长大,心地十分善良,她听了李修然的讲述,又看着这遍野的墓碑,登时崩溃了。

她不是不知罪魁祸首其实是李修然,可那情药确实是由她激出的烈性,她若当时只是把李修然狠揍一顿,而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这些女子,本来是不会死的。

湛灵纯善,立马想引颈自戮以告慰这上百女子的在天之灵,却又被李修然给拦了下来。

李修然说自己身上余毒未清,就算是湛灵死了,他还会去找别人解毒,到时死的人还要算在湛灵头上。

他说你若想赎罪,就应该由你自己,来帮我解毒。

当时的湛灵已是接近行尸走肉的状态,李修然说什么便是什么,更没想到比起她自绝,她更应该先杀死的,是面前这个恶鬼一样的男人。

于是在这百座新坟的睽睽之下,山野凄风之中,湛灵屈从了。

后来的事比之这部分也没什么可细说的。

逍遥谷长辈得知此事万分悲愤,将李修然擒住后,剑宗长辈一人一剑将他千刀万剐,留着一口气,又被小药宗长辈丢进逍遥谷后山的万毒窟里受毒物啃咬。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是痛苦得不能再痛苦的死法,谁知李修然没有死,又因为其“功鼎”的体质,那些毒物没毒死他,反而助其修成了毒体。

有了毒体,李修然不仅自己百毒不侵,甚至血肉带毒,随手便能毒杀旁人,他行起恶事来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然而李修然虽然毒体大成,却也因此没法再跟后宫亲近,这对李修然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所以他便想寻找方法,再将这一身毒气散掉。

全天下只有一人能受他毒体而不死,那就是身为草木精怪的湛灵。

李修然对湛灵说,她们都受不住我,我就只能找你。

湛灵不堪李修然的折磨,便对他说了个药方,其中便包含清灵草、极阴花、鬼神辟易。

薛羽在看到这部分时早就气得神志不清,除了觉得鬼神辟易这么名字挺有意思多看了几眼外,根本没去记这玩意儿他是从哪里得到的。

回忆到这,他也抓瞎了。

但无论是什么天材地宝,最终肯定会被李修然拿到,从主角手里抢总是没错的,这点薛羽倒不是很担心。

只不过这一世他必不可能再让女鹅在李修然那儿受苦,到时候得想些其他法子,让李修然换种原因去找鬼神辟易。

-

岑殊来这儿主要就是找药辞问雪豹能不能修出人形的,既然问完了,师徒一行人又在逍遥谷呆了几天,便打道回府了。

临走时两个小朋友俱是非常不舍,玉冰机主要不舍小号,湛灵不舍大号,但一言蔽之俩号都是薛羽的,李修然未来的仇恨值就非常集中。

岑殊的两个徒弟皆是放养,自己的小事业搞得红红火火的,两人一出峡谷便与岑殊分道扬镳,只有薛羽一人一豹跟着岑殊返回天衍宗。

后来在逍遥谷呆的几天里,岑殊基本都在入定疗伤,两人虽然住一个屋,但是半句话都没机会说,岑殊一出关他们便离谷了。

回来的应盘上也是一路无话,虽然岑殊一向就是这样不爱理人,但薛羽看得出来,此时的祖宗,情绪是有些不对的。

他就像是一座压抑许久的火山,正咕嘟咕嘟冒泡,随时都能爆发起来溅薛羽一身火星子。

薛羽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之前他昏着的时候岑殊还对他很是温和啊?怎么现在他醒了,这人反而翻脸不认人了?

但是祖宗这么一横,薛羽……薛羽反而怂了。

实在是岑殊身上气势太盛,薛羽在他身后狗狗祟祟一路也没敢凑上去搭话,苟着苟着,就苟回了天衍宗。

祖宗黑车速度飞快,眨眼便落在了无名峰。

他们出门小一个星期,整座山头没人看管,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薛羽总算找到了话头,蹭到岑殊身边试探道:“师、师尊,要我把广场上的雪吹一吹不?”

岑殊施舍他半个眼神,袖摆微抬,整座广场、连带下面千百阶台阶都吹得干干净净,一颗雪粒都没有。

两人根本没停下脚,薛羽缩了缩肩膀,忐忑跟人往里走。

过了正门,只见小院房檐上也都是积雪。薛羽刚想开口,只见岑殊又一抬胳膊,院子里的雪也被吹没了。

好家伙。

薛羽紧张地咽了咽喉咙。

不、不就是亲了一下嘛,这是连一个扫地机器人都不愿意让他当了的意思?

一个大男人,不要那么小气叭!

薛羽腹诽着跟在人身后一路向里,进入后院岑殊的寝殿。

他刚把自己的两条小短腿都迈进门槛,突然觉脑袋被人rua了一下。

雪豹向上望去,只见岑殊垂首看他,深潭一般的黑眸此时宛如煮沸了一般,像是有什么情绪马上就要突破这层薄薄的虹膜喷薄而出,但又被岑殊死死摁在一双眼珠子里。

他又敷衍地摸了下雪豹的脖颈,压抑道:“你自先去玩。”

雪豹怔愣一瞬,再一眨眼便已在寝殿外。

漆红大门“啪”地在他面前关上了。

薛羽:???

薛羽的心脏在关门声中猛地一跳,一身细绒绒的白毛汗不受控制从后背沁了出来。

虽然其实你这样做是有点多此一举的,但是有啥事你跟我小号说还不能带我大号的?!

安置好怀中宠物,岑殊骤然转身,长而浓的睫毛压着已然滚沸的瞳仁。

他低声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岑殊:我徒弟是我宠物他弟!

薛羽:我师父是我老乡!

有一天两人走在路上,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陌生马甲。

*车如雷兮马如龙,鬼神辟易不敢害。——《富贵曲》李咸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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