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应收蹲在地上,头痛的埋首揪着头发:“现在我都没脸去见春旺和大山了......”
其实账已经全还上了,可是这事不能告诉麦应收。
赵氏不忍看麦应收这副痛苦的样子,转头跟麦穗对视一眼,想把实话说出来:“其实......”
“其实咱也是没法子!”
麦穗赶紧接过话来:“爹,今年是五叔要成亲,情况特殊。你也别心急了,咱以后再钻营着寻磨点旁的生意做,只要生意好起来,这钱也就还上了......只是就只怕家里再有什么旁的事,又不分钱。”
麦穗故意直直的盯着麦应收:“要是不分钱,那赚再多的钱也没用呐......咱想留住钱,那就只有分家了.....”
赵氏吓了一跳,忙上来捂麦穗的嘴:“你这丫头浑说什么呢!”
赵氏一边说一边将麦穗拉到了身后去,生怕麦应收跳起来打人。
分家这两个字是麦应收的死穴,谁都不让提,一提就炸。
麦穗被拉到了赵氏身后,嘴上却没闲着:“话是难听些,可这却是事实。谁都不想分家,可形式就这么摆着,谁又有什么办法?咱家就算一年下来能挣十两银子,可是各房那么一分,最后到手的才不到二两。能干什么?何况咱家一年到头一共也挣不了几个钱呢。”
“我奶说今年一共就挣了三两,就是前几天卖粮那笔钱。”
其实家里一年下来远不止挣这么多钱,那钱暗地里都被元氏补贴了麦党娜了,这事麦应收也不是不清楚。
“今年就算没有五叔的事,这钱给咱们分了,咱家顶多能分到六百个钱。六百个钱能干什么用?要照这个数算的话,就算咱自己一个文都不留全拿去还账,也要还上十来年才能把账全还完。当初借钱时咱可是跟人家说尽快还的,可这‘尽快’就尽快了个十年,这叫春旺叔和大山叔以后咋说?叫人家咋想?再另说,我大哥二哥还在这等钱娶妻呢,这要是等上十年,别说大哥二哥了,连四哥都老了!那就都不用娶了,都当光棍就得了。我也不嫁人了,就在家里陪着他们得了。”
“你这丫头这是咋着了!今儿这是魔怔了咋!怎敢尽胡说咧!”赵氏跳起来使劲的摇晃着麦穗,叫她别说了。惹恼了麦应收,他能真打人咧!
可这回麦应收却没动弹,也没说什么。
他蹲在地上,愣愣的瞧着自己的脚面儿。麦穗说的话是对的,他也都明白,可是他就是不想分家......
这个家如今已是这副破败样子,要是分了家,他倒是好过了,可是撇下兄弟和父母,叫他们怎么办?如今父母亲已老,大哥腿跛了又无子,老三是那副懒样子,老四又摊上那么个媳妇,老五还没成亲......如果分了家,他们的日子只会更难......
北方腊月二十三是小年,过了小年,家里就更加忙起来了。
年节里要用的食材已经采买的差不多了,全都用一只大盆扣着,冻在院子里头。家里秋收的黄豆留了一些没卖,元氏让赵氏发了一大盆的豆芽子,又泡了两盆豆子准备磨豆腐。
一般平日里要吃豆腐都是去买一块,可年节里要吃的豆腐多,买的不划算,所以都是自己磨。
磨豆腐也不是个轻省营生,耗时耗力的,得一早就开始忙活上。
牛氏一早就过来帮忙了。两盆豆子能出十二坨豆腐,每年都要分给牛氏六坨。
泡好的豆子要磨成豆浆,麦家没有石磨,得去村南孙田家借他家的石磨。
孙田媳妇一个月里帮任氏接生了两回了,便同元氏闲拉话:“婶子,你家那四媳妇还闹腾不了?”
元氏冷哼一声:“生下个不值钱的,她还有什么可闹的?她敢闹,我立马把她撵出门!”
孙田媳妇跟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婶子你说你家老四多老实一个人,咋就趟上这么个媳妇了!不过我看这回她该老实了,任家都直接把她撵出来了,她还能再看不清个形式?”
“那谁知道!呀,孙田媳妇你是不知道啊,我跟你说......”任家这事元氏一直都憋着气,这会儿又逮着个人,自然是要说个痛快。
两人说了一会儿,麦应收端着大盆来收豆浆。
见着麦应收,孙田媳妇眼里一亮:“麦青爹!听说你家穗子最近跟她四哥一块儿捣估月饼卖咧?”
麦应收笑了笑:“都是小孩子瞎捣估。”
“哪是瞎捣估!连那周家的大管家都亲自来了,还说啥瞎捣估,我看你是怕叫俺学了去,抢了你生意吧!”孙田媳妇半开玩笑的道:“呀!那天我也瞧见了的,人家周家那大马车,那大管家,那可真叫一个气派!!人家那走道儿的姿势都不一样,到底是不一样!婶儿,你说是不是?这回咱村可是都跟你家穗儿沾的光咧!也瞧了一回真正的大管家啥样子!”
元氏满脸都是笑,有几分得意:“其实俺家我最瞧不上的就是那丫头,可谁知道这丫头倒是有出息,还能捣估个买卖来做咧。她倒也有本事,不弄则已,一弄就直接弄了个周家这样的大客!”
“婶子!这月饼生意可赚了不少钱了吧!俺看你家老五这回成亲可有钱了,可要风风光光美美气气的了!”
“哪儿呀,一共也没做多长时间,再说前些日子出了老四老五那回事,钱还不够赔的。”
孙田媳妇冲她挤挤眼:“得了吧婶子,俺还瞧不出来么!你家都跟那周家帮上生意了,这钱还能少赚?呀,如今的年轻后生们脑瓜子就是好使,转转弯子就能赚到钱!别说你家穗儿了,就俺家隔壁那薛二,这几日里也在折腾着要开竹器铺咧!俺家国生国顺天天跟他屁股后头,咋就学不着一星半点的咧!”
麦应收帮着元氏把豆浆都收到盆里,便让元氏先回了,他则拿着木勺子把石磨上残留的豆浆再刮一圈,然后再拿水给人家把石磨洗干净。
麦应收洗好了石磨,又搓着手走到孙田媳妇跟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五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