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色愈深,忙了一天农活的麦家人相继都睡下了。
兄妹三个挨在一块儿,背靠在东厢的墙下,仰看着天上的明月和星星,小声的说着话儿,安静的享受着这夜里的静谧。
麦浪见麦穗不说话了,不由问道:“穗儿想啥呢?”
麦穗笑了笑:“是的,是真心疼。”
“啥?”麦浪一怔。
“二哥,你白天问我那话你还记得吧?你问我是不是心疼二哥了。”
“哦?”麦浪一回想,他好像确实是说过这话,没想到麦穗倒记下来了。
“我的答话是,是的,我是真心疼二哥了。”麦穗低下头,小声的低语着:“麦穗心疼大哥和二哥了。大哥二哥只是不爱屈就在农活上面罢了,可你们却并不是在瞎混。四哥都瞧见了,你们平时拿回家的钱,哪是什么挨打挨来的钱?明明是你们卖野物赚来的钱。可你们偏生不说实话,凭白挨了多少嫌弃和骂声,挨了爹多少的打!旁人怎样我且不说,反正穗儿心里是心疼了!那一下一下的不是落在大哥二哥身上,是落在穗儿心尖上了。”
“哎,哎哟......我这妹子哟......你......这这这,没你这么会哄人的,你从前可不这样儿啊......你这,你这也太会哄哥哥了,哥哥都快要招架不住了......”麦浪捂着胸口,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麦穗抬起头来,却见她白净的两颊上已经是泪珠儿莹莹。
麦浪倒吸一口冷气,手忙脚乱的给麦穗擦着脸,直道:“我的好妹子,你,你这是咋了?哎哎,你别哭呀......我的好穗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爹拿棍子打死我我都不怕,可二哥最受不了这个,心尖儿都酸了......”
麦穗脸上静静滚着泪珠儿:“穗儿心疼大哥二哥,我也不能要求你们以后再也不打架,可是你们动手之前先好好考虑考虑,想清楚了这事真的非动手不行了再动手,行不?”
麦浪的脸上一滞。
麦青则一直沉默着没作声儿。
麦浪叹了一声:“穗儿,你真心疼二哥?”
“自然是真的。也心疼大哥。”麦穗又扭头冲麦青笑了一下。
麦浪搓着手:“可是,这打架麻......”
这时,一直沉默的麦青突然开口道:“行。就算是为了穗儿,大哥二哥以后少打架便是。”
麦穗脸上一喜:“真的?!”
麦青点点头:“大哥说话向来吐口唾沫就是钉。我说以后不打了就是不打了。只要不是有人欺上门来,大哥就收手。”
麦浪长叹一声:“得,你这碗**汤大哥算是喝下了!”
麦穗撒娇的摇着麦浪的胳膊弯儿:“那二哥哥不喝?”
“喝!我也喝!咱麦穗给的,哪怕是送命汤二哥哥也喝!”麦浪落败的举起手:“二哥哥也答应你,以后不跟人打架了成不!不过这前提是没人来欺咱们啊!”
麦穗笑咪咪的抱紧两人的胳膊弯儿:“成!”
麦浪显得有些兴奋:“穗儿,今儿二哥心里可太高兴了。以前你可从来不跟二哥说这么多话,那真是连正眼都懒得瞧二哥一眼的。可今儿二哥这才知道,原来我家穗儿还是向着大哥二哥的,你这心里心疼着大哥二哥呢!啧啧,你二哥我今晚上怕是要高兴的连觉都睡不着了!”
麦穗轻轻一笑,故意道:“其实那也是有原因的。今儿个大爹的话算是提醒我了,我没成亲时,你们要是出事,就得影响了我的婚事。我若成亲了,你们要是出事就没人给我在婆家撑腰了。到时候我在婆家挨了打挨了骂,难道要叫四哥跑去跟他们讲理吗?这等真正要论拳头讲实力的事儿,还得指望着大哥二哥才行呐!所以麻,你们不能出事!”
“哦!敢情是糊弄两个哥哥的,这心里是打着这个算盘呢!这妞子,这才多大就开始想着嫁人以后的事儿了,你二哥我都还没娶上媳妇呢......”麦浪笑嘻嘻的来挠麦穗的咯吱窝,麦青则在旁上咧着嘴,默默的笑着。
麦穗笑了一会儿,又正色道:“这虽是玩笑话,可也是真话。大哥二哥,咱家里四哥是个只动嘴不会动手的稳当人,粒儿又还小,我要是在外头受了什么欺负,就全指望着大哥二哥给我出头呢。哪怕是为着我,大哥二哥以后行事前先多想一想,能解决事情的法子那么多,咱挑个好的来,别那么冲动了,好吗?”
麦青道:“放心。答应了你的,大哥二哥就一定能做得到。”
麦穗将背轻轻的靠在墙上,仰面瞧着银月色的天空,轻快的说道:“今晚这星星真亮,明儿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这时,东厢南屋传来三婶不满的叫嚷:“大半夜的哪儿这么多话!白天说不够啊,还非得晚上在这儿狗叫唤?还叫不叫人睡啦!”
麦穗吐吐舌头:“咱回屋吧!”
兄妹三人相视一笑,起身悄悄的各自回了屋。麦穗进了东厢,麦青麦浪却是进了西厢麦应好那屋。
麦家二房的孩子太多,而且麦青麦浪也都大了,屋里根本挤不开,所以兄弟两个一直是睡在还未婚娶的五叔麦应好那屋的。而即便如此,麦家二房的屋里也依然是拥挤的。东厢北屋一共就两间房,里间是麦应收和赵氏带着麦穗一块儿睡,外间在墙下支了一张小床,麦稞和麦粒就挤在小床上。到了冬天冷的时候,小床根本不能睡人,麦稞和麦粒还要再挤到炕上来。
更加愁人的是,五叔麦应好眼瞧着就要说亲了,他娶媳妇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等媳妇进了门,麦青麦浪就肯定不能再在西厢那边睡了,到时候还不知要去哪儿睡呢!也不怪赵氏发愁,眼下自己家人都快要挤不开了,哪儿还有地方给麦青麦浪成亲娶媳妇!
外间的麦稞和麦粒都已经睡沉了,里屋的麦应收已经打起了呼。麦穗轻手轻脚的关好门,小心翼翼的上了炕。
刚躺下,旁上的赵氏突然翻过身来:“那俩倔驴去睡了?”
麦穗吓了一跳:“娘,你咋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