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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寄望·宫娥纪(一)(1 / 1)

“越楠思,你倒是说句话啊!”

“楚瑟,你能吵死个人!”

忽然听到吵闹声和急促脚步声,察觉到约莫有两个人在快速靠近这里,洛朝格外自觉地就往那几面高大的竹制书格内侧躲了躲,最后窝在一个转角里,借助密布的排排书册挡住了身形。

没办法,他晓得自己在这儿不太受人待见,心道还是等这俩姑娘走远了再出来罢。

一面想着,一面闲闲地翻开手中砖头般厚的古籍,打开泛黄的封面,首先印入眼帘的扉页上,画着幅十分细致的人体穴位图——这竟是本医书。

同时,争吵声离得更近了,他本不想偷听的,奈何楚瑟实在嚷得太大声:

“我怕死了!我怕死了!我怕得昨儿一宿没睡着!”

“越楠思,我知道你一向是个聪明的,你也知道我一向是个笨的,你倒说说啊,这是为什么?”她声音里头几乎带了哭腔。

另一个叫越楠思的姑娘却冷声冷气的:“陆新蕊更聪明,人也和气,你怎么不去烦陆新蕊?”

“嗐!那个目下无尘的,外热内冷,我才不去理她!”

“那可好了,我更加目下无尘,内冷外也冷,不止如此,我还烦透了你!”

楚瑟像是被伤了心,呜呜地抽噎起来。

哭声断断续续地飘到洛朝耳朵里,他本来在一目十行地览过医书的目录,但凡瞥见有和“癔症”、“失忆”等精神失常相关疾病的字眼,都用随身带的朱笔将页数勾出来。

他也是没办法,有病只能自己治。

算算日子,距离他第一次旧病复发那天,也过去有半年多了。

此刻听到哭声,他下意识从书册间隙里往外头觑了一眼,透过门前半卷的竹帘,隐隐约约地就看见两个身穿女官服的姑娘,共同站在小书亭里侧的回廊底下:

午后的阳光很好,洒照下来,镀得她们锦衣最外层罩的一层薄纱忽闪着细碎流光。

那个穿二品紫衣女官服的,正埋着脑袋,斜靠身子,凭栏抹眼泪,料想定是楚瑟了。

而另一个穿三品青衣女官服的,站得笔挺,怀抱一大摞书,侧身仰头望向屋檐上方,明显是不想搭理人,这应是越楠思。

洛朝如今虽然病了,压根记不住名字,或即便记住了,也没法将人名和样貌一一正确对应上,但方才两人争吵时既互喊了名字,且双方神态对比如此明显,他也不至于还会搞混。

其中,楚瑟是他近月来才渐渐有印象的一个人,而越楠思他应是第一次见到,奇怪的是,明明首次见面,这名字倒像在哪里看过似的,莫名熟悉。

可他左想右想也回忆不起来到底是在何处曾听过这个名字……最后只好作罢,心道:我病都没治好呢,想不出来也正常。

前阵子,他甚至当着众朝臣的面喊错过江云忡的名字了,本朝首辅的大名他也能记错,对比之下,忘记某个估计是偶然听闻的名,实在不值得惊奇。

丢开杂思,他便继续低头看书,指望博大精深的修真界医道,能给他这个现代心理医学也对之束手无策的病症指条明路。

谁想,等了好一会儿,再抬头从书隙里看去时,发现那两姑娘依旧站定在回廊下,没有走开的意思,楚瑟还歪脑袋凑到越楠思耳畔嘀嘀咕咕的,由于声音太低,也听不清她在唔哝什么。

越楠思大概不堪其扰,神态瞧着挺不耐烦。

洛朝不由得在考虑要不要施个穿墙术赶紧离开,因瞧这架势,只怕楚瑟能念叨至傍晚,而他总不能一直窝在这个狭小角落。

且因小书亭的构造是半开放的,他若要走大道离开,必然会被这两人看见。

说来这建造小书亭的提议,还是他当年对画皇宫构筑图纸的师傅们提出的呢。

因为当年初版的图纸画出来后,下属们请他过目,他只看了一眼就发现:

除去用来务政的南片宫殿群自带了个御书房,外加一个规格极恢宏的大型藏书阁之外,北苑仅用来招待使者,没有设立书阁,而名义上算作后宫的东西二苑,只有帝王寝殿后头连了个规模尚可的七层书阁……他便不太满意。

可南片殿宇设立的书馆规模已然够大,再往东西两苑里添一个相似大小的会显得累赘,最终他只要求画图的师傅们在东西苑的每座大殿里都添上个半开放式的小书亭。

就类似于现代社会的流动书亭:于宫殿某一角,空个可放三、四排大书架的小屋子来,门总敞开,只垂一道竹帘,再在门外正对的回廊上延伸出一个小亭子,可坐三、四人,便行路间随时能坐下看书,有喜欢的书也可随手放到亭子正对的屋内书架上,待下回路过时重拿起来看。

此外,尽管论规矩,东、西苑住的人不可随意去南边各类政务殿走动,但南殿的大型书馆却是对所有宫人开放的,宫娥也好,侍卫也罢,都可自由地拿身份牌进出。

昔年他如此建议,一是为了宫人考量,二也是为了自己看书能方便,却不料后来他常年留宿南殿,或直接睡在政务殿后的寝屋,或睡在御书房的卧榻,总归十多年也不见得能来东西两苑一趟。

好在,看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想必这些书亭宫人们也用得挺频繁,没有白白地建造了。

如今,楚瑟实在聒絮了太久,念得越楠思脑袋也疼,一直托住书的手臂也累,于是转身便迈步入书亭里坐下,将那一大摞书哐当置放在亭内石桌上,兀自开始翻阅,无论楚瑟怎么闹,她都不答话。

楚瑟也跟着坐下,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且对方越不理会她,她情绪就越激动,以至于再次大嚷:

“你都不知道!以前我十三年也见不到他一趟儿,如今,一个月里我就撞见他十三回!”

“我好好地带着新来的小姑娘们认路,结果啊,去了莲池撞见他!去了石桥撞见他!去了后花园还是撞见他!”

“越楠思,你说我怎么能这样倒霉?!”

听语气,楚瑟简直气得要死。

若说洛朝一开始还不晓得她念叨的是谁,听到这里,不明白也得明白了:所谓的“他”,指的是我?

天可怜见的,他决计没有要故意撞上什么人。

自打他半年前决定躲到后宫来养病,就一直是半隐形人状态,宫内大半的女官与宫娥,只怕还不晓得他现今住在宫里。

尽管他十分努力地减少存在感,可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总会碰上一些人,除非他真能蒸发成空气。

之所以数度偶遇楚瑟,也算不上纯粹的巧合,而完全是概率大小的问题,因为满宫里连月来,只她一个人总带着群小姑娘四处转悠,她逛的地方最多,极其喜欢带着小姑娘们去景致好的地方玩耍,一天能走别人十天的路,可不就大大增加了偶遇的几率了么。

就拿莲池和石桥那两趟来说,洛朝觉得旁的还可不计较,唯这两口这锅怎么也不该扣在自己头上,太冤了:

西苑最大的莲池固然叫它池子,本质上却算个大湖,且湖水连着外头大江,是清澈的活水。

还有长长两道八十一曲玉石桥横跨整座湖面东西两侧,且都连到湖中央一座小岛。

岛上南侧岸边长着成片高大葱茏的榕树,夏日在树底下一边乘凉,一边赏湖景观荷色,再惬意不过了。

而洛朝初发病的时节恰好是初夏,他决定入宫来养病后,一开始也摸不清病何时能好、自己又会在东西二苑待多久……若只短暂地歇息几天病就好了,便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

为了尽量不打扰苑内女官们,他思来想去,决定就歇在湖心岛这片榕树上。

安安静静地隐在榕树茂密的枝桠间,或随手翻几页医书——他心底也知道用古医书的法子治疗心理疾病不太靠谱,因此态度散漫,或懒懒地闭目小憩,或干脆望天发呆。

结果就碰上楚瑟了。

她似乎也极喜欢此处湖景,每天午后都领着琳琳琅琅二十来个小宫女来榕树底下玩……哦,不对,是来此处“讲课”。

洛朝从她的紫色服饰里判断出:这没多大正经的丫头,竟还是个二品女官?

要知道,他的“后宫”和史书上惯有的后宫不太一样,里头虽也都是姑娘家,可不分什么嫔妃美人,只分职级。

职级的分法和朝堂上是一样的,从一品到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而初入宫的宫女都默认为九品。

领了品阶,自然就要有职务。

与他常年所在主理政务的南殿恰好相反,东西二苑的女官们管的是内务,小到整座皇宫的吃穿住行,大到王朝上下、在五域各地官府宅邸的建造规划,还有每逢庆典或重大政务来临,五域各方宗门使者来京觐见的住行安排……简而言之,东西二苑除了完全掌管宫中内务外,还分领了一部分关乎朝廷财政、外交方面的事务。

在宫内的品阶越高,所得的裁定权也越大,因此宫中女子的职级评定,论理是按照处事能力、才学品德来甄选的,且依据个人特长被分往不同的事务司,比如负责织造的织绣司。

洛朝盘坐在树冠间,好奇中往树下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了楚瑟的职务大概就是负责教导新来的宫女。

她虽然瞧着不太为人师表,行貌懒洋洋的,说的话也全是大白话,可好歹也都句句在理,开课第一句就是:

“我们这里啊,不养吃白饭的人!”

接着絮絮叨叨说了一通,用现今的白话翻过来就是:你们在宫里要认真工作,不然升不了职级不说,还会被扣工钱!更严重的,会被革职,乃至被赶出皇宫!

这就和小姑娘们想象中的皇宫不太一样了。

她们面面相觑。

楚瑟一瞧她们神情,就晓得她们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

于是悠悠地长叹一口气,极自然地在躺椅上伸个懒腰,翘起了二郎腿,将一双着了绛紫绣牡丹的精致绣花鞋露在了裙裾外,一边磕瓜子一边道:

“唉,姐姐晓得你们的心思。”

她说着摇头慨叹,望去眼前碧波澜澜的广阔湖面,也不由得思及自己第一次入宫时的模样了……那逝去的青春岁月啊,真傻!

“谁年纪轻的时候还不会做个梦了呢?”

不过对比之下,尽管和年轻时想象中的宫廷生活相去甚远,她还是打心底里觉得如今的日子更舒坦。

“你们啊,明天,嗐,也别明天,就今晚,今儿晚上回去,就可把枕头边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书,比如什么《君氏历代皇后正史》,什么《宫闱密传》,什么《历代宠妃野史》……统统扔喽!”

“也不用挑地方……”她说着指向湖面,同时脑袋都不转一下,就准确地将唇边瓜子壳“呸“在了手侧的小盘儿里,“就扔这湖里,好喂鱼!”

小宫女们愈发地茫然起来。

楚瑟就以一脸过来人的神情,唏嘘着向她们普及了许多往事,简要概括来就一句话:

那些年在宫斗路上折戟沉沙的俊男美女们。

“最惨的那几个,老娘现在还记得分明,一百五十多年前,妖族还没对后位死心,送来孔雀族的小皇子,长得确实好模样啊,姐姐我当年看了都馋……他后来胆大包天夜半里去爬龙床,被帝尊一把丢出来,几道法术烧掉了尾羽!”

“嘶——”小宫女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他当晚就哭天抢地回去找爹娘了!”

“可惜啊,他父皇母后哪怕气死了,在帝尊面前,也屁都不敢放一个!”

有小宫女很可惜小皇子焦掉的尾羽,追问后续。

楚瑟一晃脑袋,说傻丫头,你替人家妖族皇子操啥心,尾巴早长全乎了,如今这头孔雀过得也挺逍遥滋润,妖妃不止一个,外头的沾花惹草还没停过。

小宫女们听了都有些傻眼:本以为是个痴情不得的故事?

楚瑟就啧啧咂舌,还说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呢,不论是摆在明里说的,还是藏在暗里讲的,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利益纠葛!

“唉,你们以后就懂了。”

“不过呢,在咱这宫里,你不懂也不要紧,只要你不瞎起什么心思,谁也碍不着你,大可活得舒舒服服!”

说完,还怕她们记忆不够深刻似的,又一连举了好几个例子,什么南陆某旧氏族送来的琴女,曾试图在帝王寝居门外奏乐表露爱慕之心,结果帝尊半点没怜惜地骂她别在我宫门口弹棉花,难听得要死!

还有西江八大宗门曾联合推出的“天命真女”,说是天价请摘星阁算了卦,娶了此女可兴盛王朝,若能诞下皇嗣,还能再福泽江山多少多少年。

宗门掌尊们为此女的出场方式花费了偌大心思,特让她在帝尊的寿宴上,从天而降,由某朵巨大的牡丹花内缓缓走出……

“当时啊,寿宴就在这座湖上开席!”

“见天际突放瑞彩,天降牡丹,缓缓绽放,花蕊中的女子身披霞衣,正要含笑走出呢……帝尊神色却立时冷了!眼睛都没眨一下,翻手引出一个巨大的浪头,哗啦一下就将那朵乘了绝世美女的牡丹拍进了湖底!”

“嘶——”小宫女们二度倒吸凉气。

“我在现场!而且,我就在现场!”楚瑟说着很激动,神情间满是义愤,竟撸起衣袖从躺椅上蹦起来,加上一个椅子的高度,她举目远眺,指着远方湖面上的八十一曲白玉桥,手都因愤怒在颤抖!

“看见了吗?你们看见了吗!就在那儿!就是那桥上第三十二个弯曲!”

说是当年寿宴将要开席,她们这群才进宫的宫女也正缓缓走在桥上预备入席献舞乐,却因这一个滔天大的浪头遭了无妄之灾!

“当年啊,我们几个都站在桥上,越楠思在我左手边,陆新蕊在我右手边,我前头还站着秦书!”

“那一个大浪头打下来啊,刹那淹了半座桥,没一个人逃得过!”

“全成了落汤鸡!妆也都花了!”

“还献个屁的舞乐哦!”

听得完全傻掉的小宫女们惊到嘴巴张老大,愣愣地问,那后来呢?

楚瑟便翻个天大的白眼,说能有什么后来,那混账的帝尊扬长而去,眼神都不带甩咱们一个!

“呸——”她说着还将瓜子壳吐到地上,神色愤愤,拿绣花鞋狠踩了几下。

这“呸”的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洛朝倒没因她的“不敬”之举而生什么气,他听了几番叙述,陷入恍惚出神,心道:

我当年行事竟有这样毛糙吗?听来竟非常招人恨?

一面又想:难怪如今这后宫里头的人皆很不待见他,竟是有这一桩“旧怨”在前头呢。

换作是他平白地被人泼了通水,也是要生气的。

他托着下巴仔细回忆起往事:

发现这几节事儿的确都发生过,但从楚瑟的角度,更多看到明面上的媚好,而看不太清楚暗地里的威逼。

昔年皇城初建,他意气比如今更盛,成日被一众野心勃勃的弄权者围奉在中央,朝堂都算不得安宁,刀光剑影不断,何况是人人都想分一杯羹的后宫呢。

偏他生平最恨旁人在这些事情上动手脚,还来明哭求、暗施压,张口就要什么皇嗣和正统,要他大扩后宫,选出多少多少个妃子,其中某些家族和宗门又该占得其中几个位子……他一听这些所谓“谏言”,就由衷地厌烦到作呕。

于是,手段难免趋向偏激。

表面上,他是在拒绝媚好,实际上,他是在向暗中那些人示威,作毫不留情面的敲打和告诫。

换作现如今的他到当年的情境里去,他的方法多半会更温和,因为某些被推上高台的人,男也好女也罢,不论是人是妖,本质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

便是要示威,也不一定须拿他们当材料。

不过,好坏总是两面的,若非他当年从头到尾的态度都很强硬,乃至略有血腥,后来,对东西二苑的改制也不会推行得那样顺利。

后宫,也就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的“后宫”。

作者有话要说:  orz我终于更啦(泪目)

请假了四天,有事又耽搁了一天,细纲删改又一天……现在细纲也倒腾好啦,明天开始稳定日更!晚上九点!

宫娥纪是寄望的副篇,篇幅在四到五万字左右,真的不会很长啦,完了就能进入下一卷。

论主题,本篇是“寄望”这个中心主题的体现,副主题算是女性主义叭~

洛哥身上的主题线(也就是现代篇那个朦胧的结尾里蕴含的真正意味)也是在本篇,通过一个小寓言的形式揭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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