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车队正驻停休整,不意大雨忽而自苍空泼洒而下,打落在半枯的草叶和深黄的大地上,蔓开蜿蜒的水迹,敲出密集的鼓点。
荒原的雷雨来势迅猛,天际一条雷龙划破苍穹时,那半白半紫的电光映耀间,前方的草丛里,竟佝偻着爬出个污黑的人——像一把干瘦的枯柴。
你实在辨不出这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你只能见到一张干裂、焦黄、污黑的皮,裹着具嶙峋的骨架,摇颤着向前挪动。
对方的颧骨深深裸露,眼窝乌黑凹陷,眼球却死白着凸出来,这双眼像极身躯上烧黑的两道洞状疤,毫无生气,僵硬如木刻,如果不是眼珠偶尔会艰难转动一下,你会误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雨淋在这具黄皮包覆的骨架上,等同于浇在枯死多年的树木上,在洗清掉枯木表面的层层污垢后,只能露出一片褶皱、皲裂的黄皮,雨水便顺着这些裂纹滑落于地——所有水中蕴含的生机都渗透不进去。
应欢欢初见这幅画面时,灵魂几乎悚然畏惧着,但她料不到这一切只是开始。
自从流民初现后,队中的护卫便摆开御敌的架势,手中刀剑时刻预备出鞘,流亡者们见到这支戒备森严的队伍,往往低下头、恐惧着、匍匐着远远绕开了。
最初应欢欢认为他们在防备可能混入关内的魔修,直到……
“不要过去。”——却是顾归尘出声阻止、并一把拉住了她。
应欢欢听言转回头,眼神中尽是不解和忐忑:“我只是……去给他们送些吃的……”——此刻她手中拿了点干粮,这还是从那位凡人之躯的邹夫人处讨来的。
顾归尘没有解释,只无言望着队伍前方:
那里,二十来个难民模样的人,半跪前行,围堵住车马前进的方向,他们皆把头深深埋着,口里呜咽着哀求:
“饿啊……我们饿啊……”
“吃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请给我们一点吃的……”
“我的孩子就快饿死了……”
……
应欢欢看着,面现不忍之色,可当她再度挪开步子,要去施舍干粮时,又被顾归尘紧紧拉住了。
她几乎带点怒气地回头道:“师兄,你怎么能……”
话才说了一半,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成片的刀剑出鞘之声,而后是锋利的刃割破皮肉,带起轻微却刺耳的撕裂声。
应欢欢一瞬间只觉得血往头上涌,她完全不敢回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惊恐大睁着眼睛,语无伦次喃喃念着:
“不……怎么会……为什么?”
这一刻,她看见顾归尘原本平静沉默的神色间,终于带上点叹息似的哀悯,他眉眼微敛,低语道:
“那是人傀……真正的流民,是不敢靠近修行者的。”
“他们,早已死去了。”
应欢欢这才僵硬着身子转过去,只见前方的草丛里,没有她想象中的鲜血四溅:
所有倒地的尸体里,都慢慢爬出一种黑色的虫子,那些蠕动的虫,或从七窍而出,或咬破死尸的肚皮,像一滩黏腻的脏水,缓缓漫溢出来……
应欢欢伸手捂住即将脱口的惊呼,死死忍着胃部的翻涌感。
很快有修士用火系法术将这些东西清理了……最终,原地只留下丛丛被烧枯的草根。
站在他们身后一步远处的应鹿鸣则皱眉思索着:
“这是……蛊术?”
李随风从旁靠着马匹,慢慢擦拭手里的长剑,其剑身细长、锋刃雪亮,他半眯着眼,听言不咸不淡应了声:
“妖修的蛊术。”
这种蛊虫喜食人血肉,钻入人体后,会将整幅躯体啃空,最后只留皮和骨。
它们也会成群寄居在尸体里,撑起一个正常人的模样,甚至可以操控这躯体说话,藉此靠近活人,实施偷袭。
这些虫子尤其喜爱修真者带灵气的血肉,若有修为一般的人被其蒙骗,生了怜弱之心,就可能被蛊虫迅速侵入身体,顷刻之间被吃空成一副皮囊。
在战场上大规模施放此种蛊虫,是妖修常见的手段。
或者说,以流民的躯体为载体隐藏各种攻击伎俩,躲过前线关隘搜查,意图给关内的修士造成破坏损伤,是魔修妖族普遍使用的手段。
所以,被战争波及的地区,寻常凡人是万万不敢靠近修士的——
只因但凡对战场有所了解的修士,都会下意识判定这些胆敢靠近的流民们体内隐藏着什么,并利落出手结果其性命,以保自己安全无碍。
李随风常年混迹战场,更是早就见惯了这般生死,他表情毫无波动,甚至带了轻微的厌烦,待看到那头的应欢欢终于忍不住呕吐出来,便笑了一声,口气微嘲道:
“小姑娘,李某早提点过你,这些东西,很脏的。”
说这话时,他面色漠然,称流民为“东西”时,声音更是冷下去,目光也带上不自觉的厌恶不屑。
之前李随风阻止对方靠近流民时,用的也是这般形容,那时应欢欢极为愤怒地出声反驳,他以为经此一役,对方总该有些明悟,不想……
“你怎么能这样说?”
应欢欢其实难受得紧,不止胃里翻滚,头脑也犯晕,甚至胸口感到种无力的憋闷,可她还是努力仰起脸来,叱道:
“又不是他们情愿这样的!”
“没谁天生是漆黑脏污的……他们只是……”,她说着说着,眼角有泪光泛出,可声音却越来越低,“又不能怪他们。”
李随风见了,却用一种惊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女孩,像是要重新认识这个人,他语气也很惊奇:
“你可是个修士,为这些草芥般的东西哭?”
应欢欢本只顾难过着,听了这话,立马又生了怒气,刚要反驳,却被应鹿鸣上前一步、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行了行了,我的好妹妹哟!”
“那家伙是个正儿八经的氏族子弟,从小到大就没在俗世生活过,他和咱们不一样,对凡人没什么感情的。”
“你就是骂他一万句,他也不会改变什么想法的,何况呢,李兄除开这一点,待师长亲友都是非常讲义气重情谊的,否则也不会应了我们的请求,冒着风险带咱们一同去沦陷区……”
“看人要看多面嘛,你消消气……消消气!”
应鹿鸣叽里呱啦劝了一堆,应欢欢才终于消停了,她也总算意识到:
目前我们有求于这人,没道理不感激还骂人的。
李随风自觉是个大度的,没想过要同小孩子置气,因此他只是将擦得重新一尘不染的剑归了鞘,双手抱剑,笑着摇头感慨道:
“你肯为他们哭,他们可未必真的领情啊……”
当夜,应欢欢果然又发噩梦了,当她心中后怕着,手有些颤抖着掀开营帐、打算就着夜风清醒一下时,却发现自己的营帐旁竟亮着一丛篝火:
顾归尘坐在跳动的篝火旁,暖光洒镀在他的红衣上、映着他安静的侧颜,也剪出他更加静谧的影,而安神药,早已在药炉上温着了。
应欢欢看着这一幕,忽然心中就一酸,她生生忍住泪水,一言不发坐过去,默默看着顾归尘替她将药舀出来。
她先是就着碗沿小口安静喝着,可喝了没几口,眼角就有泪水流出,最后竟捧着药碗大声哭起来:
“我知道我幼稚、我不懂事、我修为低、我任性、我口无遮拦……”
“我这样没用,还非要跟过来……我还想着要安慰您,要护着您,结果自己才是最拖后腿的那个、最需要被安慰的那个……”
“我这样的人,又蠢、又天真、还那么容易被骗,到了战场这样的地方,只会成为你们的拖累,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我知道我不该由着自己的性子,不该因为生气就骂人……从一开始,我瞒着哥哥偷偷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她哭得直抽气,不停抬起袖子擦眼泪。
顾归尘透过篝火晕染的光,望着这个失声痛哭的女孩儿,却微微笑着,神色格外温和,他想:
少年人总是这样的,热忱又直白,行事冲动而不理性,因为心里担忧,所以就一定要跟来看着,哪怕实际上这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他往常也试图回忆自己的少年时候,却发现那些日子离后来的他已太遥远了:
当年的热血也好、执着也好、期待也好……无论那时的心绪有多诚挚,现在回想起来,总像隔了层雾,这种种少年才有的心情,都模糊在时光里,捡拾不回了。
可这一刻,他注视着这个真诚单纯的孩子,听着一些似乎很熟悉的话,竟清晰回忆起了年少时、那份与之相同的心情:
其实,我也有过一模一样的幼稚、犯过一模一样的错,那时候,我好像在说……
阿尘这样没用……还非要跟过来、给你们添麻烦……
阿尘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那时的他反复念着“对不起”这三个字,而今,这同样纯稚的女孩也一般仰起脸,泪水横流,抽噎着说:
“对不起,欢欢知道错了。”
此时,若是应鹿鸣在这里、听到这句道歉,大概会先安慰几句,再嗔怪一番,最后趁着对方难得自己会认错的机会,好好敲打一下这个顽皮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
顾归尘也知道,更理智的做法是让这女孩儿将此次错误深刻记在心里,最好,记住这种对危险的恐惧,永远也不要再犯相同的错……
可是,此刻的他,却更想将那份相同的心情传递下去,因此,他决定给出一个相同的回应——一个自己当年得到的回应。
他轻抚应欢欢的发顶,瞳孔里映着篝火放出的火星,那笑意非常温柔:
“你不需要道歉的……你已经,非常尽力了。”
“我知道欢欢是个好孩子,我也知道,你很担心我。”
“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
“所以,谢谢……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应欢欢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肯定,她更没想过,师兄会感谢自己,她觉得自己明明更应该受到责骂……
所以她更大声地哭了起来,思绪混乱,语无伦次: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看见他们,饿成了骨头……我看见那些尸体……”
“我好难过,既难过、又害怕……”
“我总是想起来,很久之前,我、哥哥和铃铃,都还没有拜入云麓……”
“我们家门外有个很好吃的早点铺子,那家店的主人是个年迈的婆婆,知道我爱吃甜的,每天总在我点的那碗豆腐花里,为我多放一勺糖……他们,也许都是那样好的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呢?明明……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
顾归尘任由她倾力哭诉着,直到应欢欢几乎没力气再哭,只抱着膝盖抽噎,他才终于垂眸低声叹道:
“因为啊,人各有命。”
天地无情,每个人在试图对抗命运时,总显得那样渺小、无力。
要挣扎出自己的命运,已经是种不可能,遑论再去拯救旁人的命途呢?
……
第十一天,荒原的这场雨才终于停了,天空顿时放晴,阳光倾洒下来,使人的心情都随之明朗几分。
同愈发明媚的阳光相反的是,天气竟越发严寒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队伍一直在朝北走,离北方冰原越近就越冷,另一个原因则是:要入冬了。
枯草上已结了层薄薄的霜,在阳光照射下,依旧不曾融化,反射出晶莹的光来。
“人各有命吗?”应欢欢掀开车帘,望着荒原上那些洁白的冰霜,愣愣出神。
这两天,目能所见的流民越来越多了,李随风这样告诉他们:
“雁回关要到了。”
“这些,都是从沦陷区逃难来的。”
眼下北岭对抗魔门、妖族的最前线,就是雁回关。
这道关卡共有三道天险——以雁回岭三座最高的山峦设关口,成为天然的军事要塞。
北岭虽被称为“岭”,但实际上,领域范围内三分之二皆为荒原,雁回岭盘横在北岭大陆的中央,一过此岭,就是万里平原,接着就到了与南陆的分界线——苍屏关。
因此,雁回关,也被认定为“不可失守之要塞”。
离雁回关越近,地势就越陡峭,车马颠簸之下,那位邹夫人时常要求队伍停下歇息,否则,早在几天之前,他们就应该到了雁回关的第三道关隘。
这时,邹夫人又要求驻停了。
李随风听到下属的传话,虽应下了,可面上明显有几分不耐。
应欢欢发现,随着行程的放缓,感到焦躁的不止是领队的李随风……
她想:顾师兄的神情虽然一直很平静,可就是莫名让人觉得,那份沉静如渊之下,在压抑着什么涌动的情绪。
具体表现为,他每日望向北方的时间更多了,经常坐在马车前、或者骑着马,往某个方向一望就是几个时辰。
有时应欢欢晨间起得早些,一出营帐,就能看见顾归尘默坐在布满白霜的草地上,一袭红衣上结了层薄薄的霜雪……显得格外凄清。
应欢欢看着便愣住了:连头发上、眉毛上……都沾了白霜,这是在外头坐了一夜吗?
高阶修士确实不太需要睡眠,可是,何必一直坐在外头受那些寒苦风霜呢?
北岭的夜,是极冷的。
她便也举目远眺,和顾归尘一样望向北方,想着:
您在找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啊……
这真的有意义吗?
在哥哥看来,必然是没有意义的,其实,连她自己也觉得,这没有意义。
可有些时候,看着师兄眼底那不可回转的执着,她简直要产生一种错觉:洛公子确实还活着——
也许坚定无比的信念确实能感染人吧。
她转念一想:
哪怕我们越过整个北岭,最终真如哥哥所说,就算到了魔门、去挖地三尺也依旧找不到……偌大的天地间,哪里也找不到……
尽管深知永远也寻不到那个人,也要永不放弃、一直一直坚定如斯地找下去……
这样的执着,真的毫无意义吗?
彼时她觉得这般固执何其悲情,但现在,她看到顾归尘平静的侧颜,看着他凝望北方,几乎成为一座雕像……
看着他每天日升日落、从未间断、要去寻找“方向”,看着他每每找到“方向”后,眼底骤然亮起的一束光……
她忽然就觉得:
怎么会毫无意义呢?
对这样一个固执到可怕的人而言,寻找本身就是意义啊。
可是,您真的要永远这样,只活在寻找的路途上吗?
您对我说人各有命,那么,您相信命运吗?
至少,在欢欢看来,您从未相信过定数。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竟没由来升起一种信任,尽管,她曾亲眼目睹洛朝“死去”,但这一刻,她的信任可不动摇:
总有一天,您可以找到他的。
第二天日出的时候,应欢欢去问楚南风:
“师兄,那时候在天川秘境,如果我们没有遇到顾师兄,铃铃、我、柳柳……大家,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吗?”
那时楚南风正在收起营帐,满面风霜——这些天来,大家都过得很疲累,对于他这么个还未出山的弟子,北岭之行,实在是个不小的历练。
他听言抬起来头来,看着应欢欢难得郑重的神色,倒有些懵,便低头仔细思索起来,最终他叹口气,道:
“傻师妹啊……你以为,应师兄为什么要跟着我们来北岭?”
“应师兄从不觉得去找已死之人是正确的事,而以前,应师兄和顾师兄的关系,也只能说是一般。”
“我是因为担心顾师兄才来的,你也是出于担忧,才偷偷跟来……”
“那应师兄有什么理由,冒着生命危险,陪一位不甚熟悉的师弟,来北岭找一个不存在的人呢?”
“欢欢啊……你哥哥,其实是在替我们一行人还情——还顾师兄那份救命的恩情。”
应欢欢听着听着低下头,她声音极轻: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偶遇顾师兄,如果没有这么个巧合,没有这个意料之外……我们,都有可能会死,对吗?”
楚南风又叹气:“别人我不能确认,可若是当天顾师兄未曾救我,重伤的我,绝对没法及时采回解药……你妹妹铃铃,多半活不成。”
见应欢欢完全沉默下去,他肃了神色,眼中却有几分哀伤,并接着道:
“师妹啊,这些天你看到那样多的人死去,我知道你很难过。”
“可我到底比你年长几岁,所以,比起难过,我更觉得惶恐。”
“命数无常,在这偌大的修真界里,凡人活着不容易,可修士活着就容易吗?”
“欢欢呐,你以后,要更懂事一些啊。”
那天晚上,应欢欢又做噩梦了,那是一个血色的梦:
梦里,他们被掩埋在暗无天日的地洞里,任何光都透不进来,且有什么东西在啃咬自己,她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逃脱……
梦的结尾,铃铃死在自己的面前,她大睁着眼睛,带血的泪淌下来,喃喃念着“欢欢……哥哥……”
这个梦如此冰冷可怖,但她却一直没有醒来,她只是近乎冷漠地看着一切,感受自己也将走向死亡的痛苦。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天已蒙蒙亮了。
她几乎是跳起来跑出营帐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在一个小小的山坡上,找到了那道熟悉的红色身影。
她跑过去,因为跑得太急,甚至有点喘。
她看见师兄身上依旧覆着一层白霜,她知道对方一定又在这里坐了一夜……
于是她喊了一声:“顾师兄!”
对方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略带讶异地望着自己。
但她此刻,脸颊红彤彤的,有些兴奋、甚至雀跃,但眼底,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坚定郑重,这句话,她几乎又是喊出来的:
“欢欢一定会成为,像您一样强大的人!”
话音落下时,她看见对方愣住了,片刻后,露出了自己万分熟悉的、那种温柔鼓励的微笑——在天川秘境中,很多次,师兄在指导他们课业时,也这样对他们笑。
她听见对方说:
“好,我相信你。”
那一刻,应欢欢像是个得了糖的孩子,几乎蹦起来,她心中的喜悦像雨后疯长的竹笋,拼命破土而出——要到蓝天之上,看那里的风景。
要握住自己的命运,要守护一切该守护的人。
她想:我敬仰的人,他屹立在那里——我之一生,都将有追逐的方向。
顾归尘笑望着女孩儿蹦跳着跑远,口里还高呼着“我要去拿我的剑,明天就开始做晨课!”
他想:何其相似啊……与从前的我,何其相似啊。
曾经的我,也这样郑重立下誓言“我会成为和您一样强大的人”。
那时,也有很多人这样鼓励道“我相信你”。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对我而言,一切都太晚了……无论是成长、是明悟、还是真正的强大成熟……都太迟了。
迟到,我已无法挽回任何东西。
他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北岭初冬的清晨确实冷。
于是,他重新望向北方,霜雪依旧覆满身,他回忆着:
无数次,或者说,过去的一千余年,我也从来像这样,遥望着一个方向……只不过,那时候,我望着中域、望着皇城、望着根本看不到的那座仙殿,立下誓言去追逐一个……永远也追逐不上的人。
我追逐了一生之久,也遥望了一生之长,可甚至,从未真正看到过他一眼。
因为……太遥远了,真的,太遥远了。
可哪怕明知永远也触及不到,甚至,永远也看不到……
我也将一直一直、永不放弃地仰望下去……
只因我无数次告诉自己:
那是我最后一个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半个小时……
这章6500字,算是一章加更完成辽qaq
作者君手速如此,可能非周末的时候,日六就是极限惹qwq
所以,还有一章加更,估计要拖到明天orz
所以明天也是日六的样子……
感谢在2019-11-2021:16:46~2019-11-2121:3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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